所謂的迦具都隕坑,還有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神奈川大爆炸。
而橫濱是屬於神奈川地區的,所以爆炸時涉及到的地區自然也包括了橫濱。
雖然對外並沒有公布,但在裡世界裡,迦具都隕坑形成的原因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由於前任赤王迦具都玄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王劍掉落時產生的能量引起爆炸,才造成了波及重大的慘劇。
但這其中有一個問題。
在初鹿野來夏所在的那個世界裡,並沒有異能力、也沒有石板存在,所以這個世界發生的迦具都隕坑,根本不應該對他造成影響才對。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最後在路邊花壇旁設置的長凳上坐了下來。他口袋裡還留下了半張寫紙條時對半撕下來的白紙,上衣襯衫的口袋裡彆著一支鋼筆。
他去見森鷗外時,走廊前站崗的黑衣保鏢有搜身的環節,槍.支這樣對危險品根本帶不進去,所以初鹿野來夏乾脆沒有帶,身上僅有的物品隻有文件夾和鋼筆。
鋼筆在某些時候,也能成為致命的殺人利器。
他單手旋開鋼筆的筆帽,將白紙攤開放在腿上,用鋼筆在白紙上寫下字跡。
假設他所在的世界是A世界,這個世界裡不存在異能力,所以文豪都是存在於曆史上的人,而他的學弟伏見猿比古他們也因為不存在異能力,隻是普通人而已。
將他現在所處的世界稱之為B世界,這個世界因為有異能力存在的關係,所以文豪們不再隻是曆史人物,而是成為了真實存在於現實中的、活生生的人。而王權者體係的存在,促使伏見猿比古加入了氏族。
初鹿野來夏在A世界和B世界的字跡之間畫了一條線,將兩個世界連接在一起。
從兩個世界存在的人、曾經發生過的事除了異能力之外,和事實都相差不離的情況來看,這兩個世界應該是平行世界的關係。
初鹿野來夏原本以為自己跟這個世界的交集是在他十六歲那年才產生的,但是現在看來……其實交集在他六歲時,就已經產生了。
而那個讓初鹿野來夏辨認出交集點的關鍵人物,就是森鷗外。
既然他在六歲的那一天
見到了森鷗外,對方也很明顯記得見到了他,那麼就很顯然,A世界和B世界曾經出現過交疊,有什麼力量將兩個世界短暫地連接在了一起。也隻有世界連接在一起的現象,才能解釋為什麼A世界的他能見到B世界的森鷗外。
在初鹿野來夏的印象裡,十四年前的那一天,A世界裡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足以讓兩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的事情。
他沉思了一會兒,在B世界三個字上畫了個圈。
A世界沒有發生,但是B世界在那一天發生的迦具都隕坑事件,威力也許足夠讓兩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產生一部分的交疊。
因為他在那一天遇到了本不該遇到的人,所以才會成為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契機嗎?
但是有一點無法解釋。
為什麼穿越的那個人偏偏是他?就因為他遇到了不該遇到的森鷗外嗎?就算是穿越……為什麼他穿越到B世界的時間,卻是在迦具都隕坑發生的九年後?
這穿越的時間也太過延遲了吧……難不成世界線也會短路嗎?
初鹿野來夏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鋼筆的筆尖長久地停留在白紙的紙麵上,沁出的黑色墨水在白紙上緩緩暈染,最後成了一個擴散開來的黑色圓點,在白紙上顯得格外紮眼。
他最後頭疼地按了按額角,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把鋼筆蓋好收進口袋裡,隨後將紙條撕碎了,扔進花壇邊的垃圾桶之中。
初鹿野來夏站起身來,回頭看去——在高樓林立的繁華城市之中,視線儘頭立著最突出的五棟黑色大樓,那是港口黑手黨的總部,也是他剛剛完好無損地走出來的“敵腹深處”。
異能力、文豪,這些全都不是初鹿野來夏原本世界中有的東西,他也從未想過要回去。
仔細想想,那個世界裡有什麼好留戀的東西呢?他無父無母,幾乎沒有能夠交心的人,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也一點都不想回去那個世界。
他在這個世界裡找到了戀人、找到了能夠填補他內心空缺的重要的東西,不用再畏畏縮縮惴惴不安。
初鹿野來夏臉上的神色很平和,他抬手撩了撩垂下來的額發,在藤蔓胎記的映襯下,那雙眼睛中的濃鬱翠綠帶著懾人的淩厲,如同刀鋒般能叫人割地皮膚生
疼。
他絕對會找到原因的。
初鹿野來夏並不認為是世界延遲了,他內心更加傾向於另一種可能——迦具都隕坑發生的九年後,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導致他從A世界來到B世界。
但這個原因,他尚且未知。
******
初鹿野來夏走後,森鷗外將那張紙條夾起來,放到桌上點著的蠟燭上,跳躍的火紅色燭光點燃了紙條的邊角,隨即將整張紙條都全部吞噬,留下燃燒殆儘後細小的灰塵。
森鷗外似乎知道中原中也還站在門外,他對聲音不大,卻剛好能夠穿過門縫,被中原中也聽見。
“進來吧,中也君。”
守在門口的中原中也依言進入室內,他帶上門之後臉上有了一瞬間的驚訝——他頭一次在森鷗外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混雜著無可奈何、疑惑、探究的複雜表情,唯獨不存在往日那般運籌帷幄和把握一切的高深莫測的態度。
男人的鬢發垂落在耳旁,他抬起戴著白手套的手交叉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在背後的日光下晦暗不明。
“不用再去追捕初鹿野君了。”他開口,眼睛卻沒有看著中原中也,而是垂下眼睛,注視著紙條被燃燒殆儘之後留下來的深灰色的灰塵,“那份懸賞令,港口黑手黨從即刻起不再出手。”
中原中也隱約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但想想和現實的差彆還是很大的,他頭一次見到森鷗外在其他人手裡吃虧。即使驚訝,中原中也除了最開始時也都很好地克製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妥的神色來。
他將圓頂禮帽按在胸前,闔眸向森鷗外微微鞠躬,“我明白了。”
這個命令在中原中也踏出辦公室大門的那一瞬間,想必就會立刻讓港口黑手黨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這一百億失去了也就失去了,森鷗外倒不至於為這而心情萎靡。這一百億有是錦上添花的意外之喜,沒有也沒什麼,又不是缺了這一百億港口黑手黨就精英不下去了。
他在意的還是初鹿野來夏。
按理來說,那樣的手術留下的疤痕很難完全消除、不留痕跡,就算姑且認為那是治療類異能力的產物,但十四年前的消失、五年前的突然出現,這一切都顯得太過詭異。
在知道初鹿野來夏的名字之後,森鷗外就將他的過往查了個底朝天。很奇怪,初鹿野來夏從出生至今的履曆都是完整的,但他卻從未表露出任何和異能力有關的征兆,直到五年前來到橫濱,他才像是突然擁有了異能力一樣。
大多數異能力者會在12歲之前就表露出異能力的端倪來,而初鹿野來夏完全不符合這個規律。
當然,這也可以說成是特殊個例,但森鷗外總覺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
明明都是可以用合理的說法來解釋的異常,但他就是覺得有哪裡是不合理的、違和的,就如同十四年前的那一天一樣。
森鷗外緩慢地敲了敲桌麵,在緩慢而有規律的沉悶敲擊聲中開始回憶十四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森鷗外那時才25歲,還沒有帶著與謝野晶子去實驗那個名為“不死軍團”的計劃。
他其實是不怎麼沾染某些帶著黑暗的地下生意的,但這不是因為道德感,隻是單純地覺得無趣和沒空。
可他不怎麼做,並不代表同行的醫生不被器官販賣這樣的暴利迷花了眼。雖然比不上直接做販賣的那一方來的賺錢,但作為負責摘取器官的醫生,他也能拿到不少的分紅。這些錢的金額可比他的工資要高得多,而且他並不參與販賣過程,就算哪天點背被抓了,也不會是什麼特彆嚴重的罪行。
那天,初鹿野來夏的母親是早就約好了,要來帶孩子“自願捐獻器官”的,但那天很不巧,原本負責的醫生有了彆的大單子,實在分身乏術,就讓同行的森鷗外幫個忙。
那位醫生和森鷗外的關係尚可,他知道森鷗外其實沒有很高的作為醫生的道德心,所以才敢放心地委托他幫這種忙。
森鷗外還記得他去的那天,在踏入做手術的地下診所之前,他感到了一陣震顫感。但這點震顫感沒被他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