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白家村裡的大部分人家昨天忙了一天的農活,都在酣睡之中,就聽見村裡的廣播突然響起,傳出大隊長劉傳根粗獷高昂的聲音。
“社員同誌們,今天上午上工前,所有人都來打穀場集合,我們簡短地開一個春耕會議。”
“再通知一遍……”
白月翻了個身,從床上起來,揉了揉眼睛。
大隊長這是抽的哪門子瘋?
春耕動員大會前不久已經開過了,怎麼今天又開一次?
村裡抱有這樣想法的人家不在少數,整個白家村在一片哀嚎聲中動了起來。
太陽漸漸升起,地平線染上橘色的霞光,整個白家村的社員們和知青點的知青都聚集到了寬敞的打穀場。
劉傳根還沒來,社員和知青們涇渭分明,各自三三兩兩地湊做一堆說著閒話。
白月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邵英華,她三兩步跑到他跟前,揚起一個甜甜的微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煮雞蛋,塞進他手裡。
“待會大會不知道還要開多久,你先墊墊肚子。”
剛煮熟的雞蛋還帶著一些餘溫,這溫度似乎暖到了心底。
邵英華握著雞蛋,卻沒動,“你吃了沒?”
白月拍拍肚子,“放心吧,我吃了才來的。”
兩人相視一笑。
看見劉傳根走來的身影,白月朝邵英華揮揮手,跑回社員的隊伍。
劉傳根走上打穀場臨時搭的台子,拿起喇叭,清了清嗓子。
“各位社員,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裡,是想重新分配一下春耕的活計。”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知青們一眼,才接著道。
“自打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我知道很多知青都想通過高考回城,但是春耕在即,所有人都是公社的一份子,有義務要為春耕出把力。”
“所以,我給大家重新安排了任務,周品蘭、陳蓮,負責去西頭的甸田種苞米,王慶、胡瑩瑩,去南頭平坡……”
說是給大夥重新安排活計,其實隻是給知青安排活計罷了,這念到的都是知青的名字。
大家麵麵相覷。
等劉傳根分配完,知青的隊伍裡傳來一片哀嚎。
這些農活跟真正的活計比起來已經很輕鬆了,但知青們個個都想念書,考大學,回城,一分鐘恨不得掰成三分鐘用,現在讓他們去春耕,嗬嗬。
就有刺頭冒出來了。
“報告!”女知青方文心舉起了手。
“說。”劉傳根大嗓門一亮。
“大隊長,偉人說過,飯可以一日不吃,覺可以一日不睡,書不可以一日不讀。”
“我們這些知青都想學知識,考上大學,然後為祖國出一份力,你在這時候給我們分配春耕的農活,就是不想我們報效祖國。”
這話說的,可給劉傳根扣了個大帽子。
方文心從下鄉以來就是刺頭,組織了好幾次知青‘起義’,說偉人派他們來是來指導農民,不是來做耕地的老黃牛的,惹得知青們紛紛撂挑子。
恢複高考的消息一傳來,她就組織了知青們集體罷工念書。
現在聽到劉傳根要給知青們安排春耕農活,果不其然,她又冒出頭了。
這丫頭在劉傳根心裡早就掛上了號,他冷冷瞥她一眼,“方知青,飯可以一日不吃,可不可以十日不吃?怎麼滴,你們知青不春耕就想吃白米飯?”
“我已經給你們放了小半個月的假了,不要得寸進尺。”
自打這幫少爺小姐們下鄉他就知道,這些人跟他們不是一路人。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幾個知青乾的活還頂不上村裡一個半大小子的勞動力。
但是隨著春耕開始,社員都乾起了活,唯有知青們還在念書,每天村裡還要勻出一部分口糧給他們。
很多社員就開始不滿了。
咋地,誰還不是公社的一員了?
有好幾個社員都來他這裡抱怨過,劉傳根一合計,這樣下去不行,這才有了今天重新給知青們安排春耕農活的一出。
方文心給劉傳根掀了麵子,剛養得白些的臉蛋漲的通紅,壓低了音量,“我、我們也不是說不乾活,就是能不能安排些輕省點的活計……”
“這已經是春耕最輕省的活計了,我們白家村半大小子乾的農活都比你們重,不乾活可以,以後知青點的口糧也彆要了。”劉傳根一錘定音。
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在劉傳根的雙重攻勢下,知青們再不滿也隻能扛著鋤頭,到各自任務的地點開始乾活。
周品蘭和陳蓮到了西頭的甸上,因為兩人互看不順眼,所以一前一後走著,誰也不理誰。
周品蘭用鋤頭在田中間劃了一條線,“我種這邊,你種那邊。”
陳蓮不說話,看了她一眼,算作回應。
兩人扛著鋤頭,先在田裡刨垵,再將種子灑到坑裡,然後培土,沒一會就累的直不起腰。
回首一望,還有三分之二的田地沒種完。
無獨有偶,知青們時隔小半個月,身子骨都鬆散了,重新撿起農活的滋味可想而知。
等到天都擦黑了知青們才回到知青點,澡也顧不得洗了,隨便扒兩口稀粥,啃兩口饅頭,就兩眼一黑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