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慢愣了:
“我想不開什麼?”
陳南風冷笑一聲,眼神邪氣:
“你從我家走的時候臉色那麼白,我覺得,挺危險的。”
朱慢尷尬地笑了一下,心說真有那麼明顯啊?為什麼每個人都能看出來自己臉色不好啊?
到底為什麼會那麼明顯?
還是這人隻是胡謅的?
“那你看過了,我現在挺好的,我餐廳還要營業呢。”
朱慢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陳南風抬起手臂,看了眼手上價值七位數的手表,嘴角一勾:
“差十分鐘三點,你就關門了,我等到你結束。”
朱慢臉色發苦,甚至想要歎氣:
“你等我結束想怎麼樣嘛?”
陳南風說:
“有話要跟你說。”
朱慢是真的對她刮目相看。
這個人,中午那會兒還在家裡喝酒,一副頹廢得仿佛永世不再相見的樣子,下午就跑來繼續若無其事地強行聊天了。
真的是……神奇的恢複能力。
朱慢覺得這種事自己點不點頭都一樣,於是隻能歎了口氣,又去廚房了。
這會兒店裡也沒什麼客人了,唐舒專門出去了一會兒,把外麵的粉絲們安撫住,轉身又進來坐在桌前吃菜。
邊吃還邊誇獎朱慢:
“這個芳華豆腐做的真好,裡麵放的是雞胸肉嗎?跟雞蛋一起吃好嫩。”
“還有這個,叫什麼名字啊?是貝殼類的裙邊?很好吃!”
陳南風就默默地坐在旁邊,看她邊吃邊誇,場麵一度很是詭異。
朱慢沒有辦法,端著一壺茶水坐在唐舒對麵,陪人吃飯。
唐舒這個人也是厲害,被兩個人圍著,看自己吃飯,依然能吃得又優雅又香甜,可能是在各種綜藝現場鍛煉出來了。
氣氛過於詭異,朱慢坐了一會兒,就感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站起身來:
“我去拿點小零食來,一起吃。”
她回廚房去端出來一些炸酥黃豆,還有醃漬酸梅之類的,酸酸甜甜的小零食,在盤子裡五顏六色堆積著。
她特意裝了兩盤,一盤給唐舒,一盤給陳南風。
唐舒嘗了嘗,故意笑著說:
“真好吃,想帶一點去上班的時候吃,就能每天吃到你做的小零食了,一定很幸福。”
朱慢心裡又是咯噔一下,現在她也不知怎麼回事,變得草木皆兵,彆人隨口說一句誇讚的話,她就要心裡反複思考一下:
這個人是不是喜歡我?她說這話是不是想撩我?
但是隨即,她看著唐舒那張光彩奪目的明星臉,又自嘲自己想多了。
自己隻是一個各方麵都十分普通的女人,怎麼可能呢?
被一個陳南風、一個少女南風追,還不夠,難道還要自戀地覺得,人家唐舒這樣的明星也會喜歡自己嗎?
朱慢自嘲地笑,感覺身心俱疲,坐在椅子上無話可說。
到了關門的時間,賀雪兒跟薑虎還有保安們都過來了,看情況不對,她們很機靈地都表示家裡有事,今天就不吃晚餐了。
朱慢送他們出去,家裡現在就剩下了三個人。
唐舒看著陳南風,陳南風看著唐舒,兩人視線交錯,針鋒相對,空氣裡似乎都有“劈裡啪啦”的聲響。
而朱慢對此毫無所覺,還收拾了唐舒的東西放進廚房,準備等會兒洗。
陳南風看唐舒吃完飯了,就對朱慢說:
“可以去談談嗎?”
朱慢看了看唐舒。
唐舒很禮貌地攤了攤手:
“我可以再喝點茶嗎?你做你的事就好,我休息一下。”
陳南風語調沉沉地插話道:
“明星不是都很忙嗎,你也該走了吧?”
朱慢連忙拍了一下陳南風,示意她彆說了,自己轉臉跟唐舒道歉:
“啊,唐小姐彆理她,她不是那個意思,我去跟她說幾句,馬上出來陪你。”
唐舒莞爾一笑,很大度地擺擺手:
“沒關係,你對朋友一向很好,我知道的,去吧。”
朱慢感激點頭,拉起陳南風的衣服袖子,帶著她進了一間包廂。
陳南風沒有說什麼,任由朱慢道歉,對於朱慢道歉時用的語氣非常滿意。
朱慢那個道歉,語氣是把陳南風劃分到自己人的行列裡了,有著明顯的親昵意味,而相反,對唐舒就是生疏又客氣的感覺。
進了包廂,兩個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剛才麵對唐舒時,兩個人還有一點兒默契,可單獨相處起來,就都想起昨天那尷尬的一幕。
距離感一下子又出來了。
陳南風先開口道:
“我給你轉的錢,你為什麼沒收?”
今天都給她退回去了,各種渠道都退了回來。
朱慢搖頭道:
“我沒有做什麼,不能收你的錢,不僅不能收,還應該還給你買熱搜的錢才對。”
陳南風搖頭道:
“你我之間何必分得那麼清楚?”
朱慢驚奇:
“當然要分清楚啊,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陳南風盯著她看,嘴角緩緩咧開,抓住了她話中的漏洞,眼神篤定地說:
“所以在你心裡,我就像你的親兄弟一樣重要,對吧?”
朱慢:
“……你是我朋友,朋友也要明算賬。”
陳南風一揮手道:
“那沒問題,我換成禮物送給你,要跑車還是智能廚房?”
朱慢長歎一聲,隻覺得自己這幾天,把今年一年的氣都給歎完了。
“你彆弄那些,我真的不喜歡收禮物,也不想欠人情。”
陳南風狡辯道:
“我送你禮物是我樂意,怎麼了,朋友之間就不能送禮物了?大不了你再給我送回來啊。”
朱慢:
“我送不起那麼貴的。”
陳南風:
“禮物不在於價格,而在於心意。”
朱慢:
“我說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真的。“
陳南風:
“那為什麼不喜歡?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收禮物?你給我個理由,我就不送。”
朱慢咬著下唇,坐在沙發上,沉默半晌道:
“你知道,我的家世嗎?”
這個話題,讓有些飄的陳南風一下子回到了實處。
她確實不知道,跟朱慢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來不知道朱慢的身世,唯一知道的信息隻有,朱慢爸爸曾經是廚師。
她坐下,認真看著朱慢,問道:
“我不知道,你說。”
朱慢沒看她的眼睛,眼神躲閃,盯著地麵,小聲說:
“我三歲之後我媽媽就跟我爸離異了,嫁給了一個有錢男人。在我十歲的時候,上小學,我媽媽有一次過來學校,送了我很多禮物,都是當時小孩子最喜歡的東西,肯德基啊,洋娃娃啊,變形汽車啊,之類的。
那天我本來在上課,老師跑到課堂上來,叫我出去,跟我說,你媽媽來看你了,帶了很多禮物。
我媽媽在老師辦公室抱著我哭,我特彆尷尬,特彆難受,因為對我來說這個媽媽就是個陌生人,那是我有意識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這個陌生人帶了很多禮物給我,她就擁有了對我動手動腳、抱著我哭的權利,老師們從此全都知道我是一個父母離異的孩子,沒過幾天,全學校都知道了,同學們說我媽媽是……是傍大款的,才有錢給我買那麼多禮物。
從那一次之後,我就非常討厭收禮物了,我爸爸也沒有給我買禮物的意識,直到他後來去世也沒給我買過什麼禮物……我很討厭收禮物。”
屋內一片安靜。
朱慢心裡仿佛壓著一塊重重的石頭,這些話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她永遠都把這些東西隱藏在心裡,也不表露出來。
平時,哪怕她很討厭收禮物,她也克服了,基本上人情來往的禮物她都會收。
但從來沒有高興的情緒,從來沒有。
她不想收陳南風的禮物,因為她總是下意識覺得,陳南風……是不同的。
陳南風似乎是可以理解自己的人,如果她告訴對方自己不願意收禮物的原因,陳南風會做到的。
朱慢是有點兒信任陳南風的,在這一點上,她相信對方是真誠的。
可是,這樣的理由,似乎很奇怪,又很無足輕重。
朱慢說完,自己都覺得有點兒荒謬。
這種東西,連所謂的童年創傷都算不上吧……對彆人來說,是不是可以輕易克服的?
無法克服的自己,是不是顯得軟弱無能?
她眼底紅紅的,卻很乾燥,沒有眼淚。
她忽然感覺自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陳南風從背後抱住了她,把她上半身歪過來,按在自己肩上。
這個姿勢有點可笑,朱慢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
“你在乾嘛啊……”
陳南風卻說:
“我明白了。”
朱慢被一隻強大而有力的手,按在後腦勺上,臉被迫貼在陳南風肩膀的風衣上,聞到了布料的熏香。
那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說:
“你明白什麼了啊?”
陳南風:
“我要多送你禮物才行,這樣才能洗掉那個不開心的記憶,換成屬於我的,開心的記憶。”
朱慢:
“……”
這人腦回路也太清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