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寧楚楚坐在車裡,有種八風不動的沉穩,麵色也很平靜,似乎根本沒有將攔車的雲依柔放在眼裡。
但是,她那雙幽然沉凝的黑眸,多少泄露了她波瀾不平的心緒。
“統,那個玉鐲怎麼回事?”寧楚楚在心裡嚴肅地詢問道。
直到此時,寧楚楚才驟然意識到,玉鐲好像很久不曾出現在她腦海裡了。
這段時間以來她遇到了太多麻煩事,拍攝《狩獵者》,查清雲舒的過去,幫裴望澄清翻盤……一件比一件麻煩。
寧楚楚的全部心神和精力都被這些事情占據了,一旦玉鐲不再主動出現,她就自然而然地將這倒黴玉鐲拋到了腦後。
畢竟,從一開始她就是抱著耍人玩的心態,在與玉鐲周旋,並沒有將其看得太重,所以他消失這麼久也沒引起她的注意。
即便玉鐲曾給過她不少實用的獎勵,但寧楚楚始終清醒。
她知道,她的人生最終還是要靠她自己,而不能總是依靠外物,更何況玉鐲還是個居心不軌的外來者。
所以,當初她從玉鐲那裡騙獎勵的時候,更多的是抱著玩玩的想法,順便再搞一搞玉鐲的心態,而並沒有太過依賴於那些“獎勵”。
以至於玉鐲在她麵前從來都挺不起腰杆,還一度被她搞得心態大崩,像個唯唯諾諾的小奴才。
誰能想到,這玉鐲莫名消失了一段時間後,再次出現時,竟完全變了副模樣呢?
這黑漆漆的外表……還真有點詭異呢,相當唬人。寧楚楚一邊打量著玉鐲,一邊在心裡嘀咕道。
“統,這玉鐲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外表怎麼變了?”寧楚楚詢問係統道。
係統立刻冒泡:“宿主,從前段時間開始,我就突然檢測不到玉鐲的動向了。”
“據我猜測,他應該是在搞什麼內部升級或者修複,極有可能已經察覺到了我對他做的手腳!”
“是嗎?”寧楚楚眉頭微挑,眸中閃過凝重的沉吟之色,“怪不得這貨很久沒出來招搖撞騙了。”
之前這玉鐲可是恨不得一天哄她說八百句謊話,好抽取她的氣運呢,如今倒是謹慎起來了。
“宿主,不要擔心!之前我將自己的能量偽裝成你的氣運,輸送進了玉鐲的體內,此時那些能量仍舊在玉鐲能量深處。”
係統驕傲地說:“那個倒黴玉鐲根本無法奈何我!”
寧楚楚一針見血,問:“那你現在能控製他了嗎?”
她可還記得呢,當初係統想出這個計劃,就是為了不費吹灰之力地控製住玉鐲這個外來者。
係統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支支吾吾道:“這……還差點火候。”
係統連忙挽尊,“我的方法絕對是有用的,如今我的能量已經充斥了那玉鐲的大半部分,掌控他隻是時間問題。”
“他現在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不過,正因為如此,宿主你更要小心。”係統嗓音嚴肅,“我擔心那個玉鐲被我逼到極致後,會有什麼我們意想不到的招數。”
寧楚楚危險地眯了眯雙眸。
的確,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玉鐲還不是什麼無害的兔子。誰知
道他會不會拚著魚死網破去做些什麼呢?不過……
“廢物就是廢物,永遠上不了台麵。”寧楚楚緩緩勾起一個冷傲睥睨的輕笑。
麵對玉鐲的詭異變化,她絲毫沒有被嚇住,反而優雅地拎著裙擺,施施然下了車。
“走吧,我們去會會他們。”寧楚楚緩步走到雲依柔麵前,麵上帶著氣定神閒的清淡笑容。
與此同時,寧楚楚身邊的保鏢也快步上前,圍繞在雇主身邊,並警惕地盯著麵前這個古怪的女人。
時隔多日,這對曾經的繼姐妹再次見麵了,隻是已然物是人非。
寧楚楚全然褪去了曾經嬌柔溫和的假麵,如一朵肆意盛放的玫瑰一般灼然嬌豔,渾然一股張揚明媚的氣場。
至於她的繼姐雲依柔……則走向了另一種極端。
曾經還算端莊溫柔的豪門小姐,如今卻狼狽不堪。她不僅身上臟兮兮的,表情也透著股猙獰,簡直就像是個瘋子一般,完全不見當初的矜雅。
寧楚楚靜靜地望著她,心情意外的平靜。既沒有什麼幸災樂禍的感覺,又沒什麼獲勝者的猖狂。
她隻是很冷淡地看著雲依柔,問:“有事?”
她們倆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從此雲泥之彆,寧楚楚甚至懶得再給她一個眼神。
如果不是她腕上那個古怪的玉鐲,寧楚楚甚至根本就不會下車。
寧楚楚不動聲色地掃一眼那個黑漆漆的玉鐲,眼神最後又落到雲依柔的臉上。
雲依柔身形一動,表情可怖,似乎想要撲上去撕打寧楚楚,但她卻被寧楚楚身邊的保鏢逼退了。
看著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保鏢,雲依柔縮了縮肩膀,再不敢輕舉妄動,但她依舊含恨瞪著寧楚楚,質問道:“寧楚楚,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們好歹做了十幾年的家人,你竟然如此狠心,非要把我媽媽送進監獄裡?!”
聞言,寧楚楚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打量著雲依柔,氣極反笑,“家人?你居然有臉跟我打親情牌?”
“你腦子抽了吧?”寧楚楚翻了個白眼,嗤笑道。
她單是知道雲依柔不太聰明,卻沒想到,這人連自知之明都沒有。
就憑她和雲家母女的恩怨,她隻是把雲舒送進監獄,而沒有私下報複,雲家母女都要感謝她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雲依柔被寧楚楚無情地噴了一頓,立刻麵紅耳赤。
她猶想開口指責寧楚楚殘酷的手段,但在對上寧楚楚冰冷的眸光後,她又不由得心生退意,慢慢將話咽了回去。
雲依柔下意識地摸了下上衣左側口袋,在觸到其中的錄音筆時,一顆心頓時安定下來。
冷靜,她要冷靜。
好不容易見到寧楚楚,她可是有其他目標的,不能因為一時衝動而錯失良機。
雲依柔深吸一口氣,輕輕揩了下眼角,但她眼裡卻沒有一滴淚。
她低頭,示弱地說道:“楚楚,我媽媽估計要坐二十年的牢,這下你滿意了吧?”
寧楚楚挑了挑眉頭,她看出了雲依柔的奇怪之處,卻壓根沒放在心上,隨口道:“當然滿意了。惡有惡報,為我國公正的法律鼓掌。”
說著,寧楚楚還真的輕輕拍了下手掌,氣得雲依柔臉都
綠了。
她強壓著心頭的憤恨,嗓音柔弱,“楚楚,我知道你恨我媽媽,也特彆恨我,但是……爸爸是無辜的,他現在生病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爸爸?”寧楚楚雙臂環胸,似笑非笑地問,“洪武生病了?關我什麼事?”
洪武?
雲依柔微微一愣。過了好久,她才驀地反應過來,然後她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氣,怒瞪著寧楚楚,尖叫道:“那個混蛋才不是我爸爸!你不要亂說!”
寧楚楚“嘖”了一聲,好整以暇地調笑道:“血濃於水啊,彆這麼無情嘛。”
雲依柔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著,直到他左腕的鐲子微微一閃,她又瞬間恢複了冷靜。
雲依柔放輕了聲音,認真道:“楚楚,不管怎樣,爸爸都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連他生病了你都不願意回去看他,難道……你真的很恨他嗎?”
看到雲依柔跟變臉似的瞬間恢複鎮定,寧楚楚眼神微凝,直覺她身上有古怪。
她麵上不顯,狀似平靜地回道:“我不該恨他嗎?”
雲依柔激動得握了握拳,卻做出一副驚訝痛心的模樣,“楚楚,不管怎樣,爸爸都養大了你,你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呢?”
寧楚楚冷笑一聲,“跟出軌渣男講什麼良心?”
“雲依柔,你要是實在閒著沒事乾,就去找個掃大街的工作吧,彆天天盯著彆人的生活。正好……”寧楚楚故意上下打量著她,用輕蔑不屑的態度道,“你現在很落魄的樣子,還不趕緊打工掙飯錢?”
雲依柔驀地攥緊了拳頭,可是她臉都憋紫了,竟硬生生地忍住了脾氣。
她僵硬地笑著,問:“楚楚,這麼說來,你是徹底不會原諒爸爸了?”
寧楚楚心底用上些許預感,大概知道了雲依柔想要做什麼。
她輕輕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會。”
雲依柔的眼睛瞬間亮了,她勉強繃住緊張失落的神情,追問道,“那你也不會去照顧爸爸的晚年嗎?”
寧楚楚冷冷地瞥她一眼,“關你屁事?”
雲依柔終於忍不住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寧楚楚,你會後悔的。”
然後,雲依柔瞬間轉身,以極快的速度跑遠了。
寧楚楚:“……?”
她一言難儘地望著雲依柔狂奔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寧小姐,需要我們將她拿下嗎?”保鏢躍躍欲試。
寧楚楚沉吟片刻,緩緩搖頭:“不用了,我們先回去吧。”
坐回車上後,寧楚楚單手撐住額頭,眉心微鎖,問係統道:“係統,雲依柔和那個玉鐲到底想做什麼呢?”
“不知道呢,我現在也監測不到玉鐲那邊的情況。”係統有些沮喪。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宿主你彆怕!我很確定,我的能量已經基本侵占了那個玉鐲,如果他敢對你出手,那反而會給我可乘之機!”
“到時候我就一舉拿下他!”係統心中充滿了雄心壯誌。
寧楚楚唇角微勾,露出一個涼薄而玩味的笑容,“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呢?”
“我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
雲
依柔冒著危險攔車,卻隻跟寧楚楚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就匆匆離開了。
但她並沒有回去自己落腳的那個小破房子,而是來到了市內最有名的私人醫院中。
“求你了,讓我進去吧!我是寧廣忠的女兒!”雲依柔苦苦哀求病房外的一個保鏢。
保鏢冷冰冰道:“寧先生說了,他隻有一個女兒。”
言外之意就是不認雲依柔這個便宜女兒。
雲依柔咬了咬牙,眸中閃過一絲恨意。
自從雲舒生日那天,雲舒被寧楚楚當場拆穿,她和媽媽就直接被趕出了寧家。
一朝從豪門小姐淪落,雲依柔正恍惚著,又等來了親媽入獄的噩耗。
走投無路之下,她隻能來找寧廣忠。畢竟他們當過十幾年的父女,她不相信寧廣忠會如此狠心!
而且,想到兜裡的“證據”,雲依柔底氣更足了,“我手裡有關於寧楚楚的東西,麻煩你幫我說一下。”
聽到寧楚楚的名字,保鏢猶豫了一瞬,轉身進了病房。
沒一會兒,病房的大門就朝雲依柔打開了。
雲依柔本來該為此而感到驚喜的,可她心裡卻很不舒服。
為什麼寧廣忠鐵了心地不肯見她,聽她提起寧楚楚後卻突然變了主意呢?
想到她居然要借寧楚楚的光才能見到爸爸,雲依柔心裡就嘔得慌。
病房裡,寧廣忠正半躺在床上處理公務。他身形消瘦,臉色蒼白,確實元氣大傷地病了一場。
雲依柔見狀立刻斂去麵上的不忿之色,快步走到他床前,乖巧又懂事地說:“爸爸,你身體怎麼樣?我來看你了。”
寧廣忠頭也不抬,冷漠道:“我不是你爸爸。”
雲依柔麵色一僵,還想再哄哄他,寧廣忠卻已然不耐煩地催促道:“你說你有關於楚楚的東西?是什麼?”
寧廣忠明顯是想趕緊知道關於女兒的事情,然後將雲依柔打發走。
不管雲依柔再怎麼不爽,也隻能趕緊直奔主題。
她從兜裡掏出一個錄音筆,一臉為難和痛心地遞給寧廣忠,說:“爸爸,我今天見到楚楚了。她已經鐵了心要跟您斷絕關係了,我怕您一腔慈父心錯付,所以……”
寧廣忠看著她手中的錄音筆,眸色冰冷地盯著她。
這麼多年來,他這個繼女就是像現在這樣,處處給他女兒使絆子的吧?
可恨他有眼無珠,竟然為這種白眼狼委屈了親生女兒。
雲依柔被寧廣忠冷厲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眼神也閃躲起來。
寧廣忠終於接過她手裡的錄音筆,直接按了播放。
寧楚楚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內響起。
聽到寧楚楚說永遠不會原諒他時,寧廣忠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而對於雲依柔所問的,會不會給他養老,寧楚楚的回答依舊是“不會”,語調和語速都跟前一個問題一模一樣。
寧廣忠痛苦地捂住臉。
雲依柔則隱秘地翹了翹唇角。
雖然寧楚楚沒有正麵回答她關於贍養寧廣忠的問題,但是……音頻是可以剪輯的呀。
眼看著寧廣忠陷入了沉默,雲依柔擺出一副孝順女兒的姿態,說:“
爸爸,楚楚不理解你,我也感到很難過。”
“你放心,你將我養到這麼大,我不可能像楚楚一樣沒良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雲依柔溫聲道,“爸爸,你現在身體不好,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