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背抵上了窗框:“彆過來……”
魔法師收回手,似乎也不覺得驚訝:“魔笛手就是這樣的,他操縱人心,讓你無法明辨是非。”
安娜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候,她背後忽然吹來一股強風,將她推向麵前的魔法師。魔法師伸手抱起她,將她纖細的脖頸鉗製住,然後用魔杖指著窗口。
安娜越過魔法師的肩頭,從對麵的鏡子上看見吹笛人躍入窗口。
他雙手環胸,眼中的怒意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生動:“你們蕩平魔女城隻是為了偷走我的心臟,請不要在她麵前裝好人。”
“你的心臟?”魔法師低笑一聲,安娜能感覺到他真情實感的嘲諷,“永無之心是不竭的魔法源泉,可以起死回生,可以搬山填海,甚至可以讓人類的文明進入新的階段。你自以為那是你的東西嗎?不,永無之心是全人類的財產!”
安娜脖子上一痛,魔法師掐著她,轉過來麵對吹笛人。
“看來你已經打敗了我的同伴,拿到了他身上的心臟碎片。”魔法師沉穩道,“把它還給我吧,否則……”
安娜痛得流出眼淚。
但她還是竭力喊道:“你最好直接投降!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這麼壞,根本不會在意我這個人質!你的威脅不管用!”
啪嗒。
隻聽清脆的聲音響起,吹笛人擲出了剛剛到手的碎片。
碎片落在地上,折射出光芒,通透感如水如月。折麵並不規則,但是遠比切割好的鑽石更耀眼。它沒有任何冷漠的無機感,每一次光芒波動都栩栩如生。
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寶石。
“拿走吧。”吹笛人平靜道,“作為魔法師,我想你不會不遵守約定,契約的反噬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安娜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碎片。
魔法師放開安娜,撿走碎片,匆匆消失在原地。
安娜還在愣神。
她緩緩抬起頭,吹笛人正在為雙頭獅解除魔法,他看起來麵色如常。
吹笛人摸了摸獅子腦袋,聽見安娜壓抑的啜泣聲。
“怎麼了?”他驚訝地看向安娜。
被嚇壞了嗎?
安娜拚命抹著眼淚,卻越抹越多。
她真是一點用也沒有,隻會拖後腿。吹笛人好不容易找到線索,奪回了心臟的碎片,又因為她白送給了聖地。
“有哪裡受傷嗎?”吹笛人擔憂地走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見頸上的瘀傷,“沒關係,馬上就不痛了。”
他朝著她的脖子吹了吹氣。
安娜忍不住縮頸笑了一聲,很快又哭起來。
她都不敢道歉。
說“對不起”也沒用。
反而要讓人浪費時間安慰她。
“你的衣服破了……”安娜的肩膀抽動了一下,顫著手牽起吹笛人的衣擺,下緣裂開了一條,是剛才翻窗時刮破的。
“沒關係。”吹笛人眨眨眼。
“我幫你縫好吧。”安娜又抽噎了一下,“我很擅長針線活……”
吹笛人看了她一會兒:“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他脫下外衣,交給安娜,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縫織。過了會兒,她眼睛紅腫,沒有再哭了。
“感覺好些了?”吹笛人問道。
“嗯。”安娜把縫好的衣服還給他。
吹笛人悄悄用手摩挲著細密的針腳,邊緣有一點濕潤,是被安娜沾濕的。
她現在還是很沮喪。
吹笛人揉了揉她的頭:“下次我會要那個魔法師好看的。”
*
他們在獸耳國多呆了三天。
這三天內,中央廣場長出了一棵參天巨樹。樹的根係籠罩著地下研究所,把所有魔法都破壞掉了,聖地魔法師們隻能匆匆撤離。
城裡的孩子從樹上折走枝條,削成粗糙的木笛,然後吹響了笛子。
令人驚訝的是,木笛並沒有發出笛子的聲音。
它被吹出一句樂音似的話——“國王的獸耳是假的!”
孩子們四處亂跑,這句話也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很快,全城都聽說了“國王的獸耳是假的”。
有宮女趁國王睡著,悄悄檢查了他的耳朵,發現國王的獸耳果然是假的!
在他茂盛的頭發之下,還藏了兩隻醜陋而平庸的人耳。
獸耳國立即發生了暴.動。
憤怒的國民們衝進王宮,把國王趕下了王位,驅逐了與他狼狽為奸的衛兵,撕毀了所有與剪耳儀式、美耳節有關的報道。
混亂之中,吹笛人帶著安娜離開了獸耳國。
“你怎麼知道國王的獸耳是假的?”安娜好奇地問他。
“我不知道。”
吹笛人看見安娜疑惑道眼神,解釋說:“我讓男孩種下的是真實之樹,它能夠揭示最深刻的秘密。”
他本想讓孩子們用這些秘密作為要挾,逃避剪耳,卻沒想到這個國家最大的秘密,竟然是崇尚獸耳的國王沒有獸耳。
“當一個國王用某種標準要求臣民,自己卻無法執行這個標準的時候,他的統治也快到頭了。”
吹笛人牽著獅子走向遠方。
安娜似懂非懂。
她最後看了一眼獸耳國,那座古怪的城池漸漸消失在烈火與煙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