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到現在都沒搞清楚修道院的結構。
吹笛人也隻走過幾個地方。
晚上,他憑借大致印象畫了張圖。
“前麵是庭院,就是我們進門的地方,有噴泉和雕像什麼的。”
“最外圍,左右和後麵都是宿舍,居住著不同等級的修女們。裡麵一圈,是唱詩班唱歌的回音廳和傳教講經的大廳,用回廊連接。我們差不多已經走過一遍了。”
“而這裡——”
他指指地圖中間的一大片空白。
安娜了然道:“這裡是至聖殿。”
“對,但是我們沒有找到它是以什麼通道連接最外圍的。”
吹笛人能看出這裡的建築結構非常精妙,即便放在機械發達的現在,也充滿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它一定是用什麼方式藏起了門,隻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我們分工吧。”安娜提議道,“我去跟修女小姐們聊聊天,雷奧哈德去回廊裡看看。”
吹笛人彎腰鞠躬:“謹聽您的指示,女神大人。”
“笨、笨蛋!小聲點!你會被信徒們趕出去的!”
“為您在所不惜,女神大人。”
……
雖然有些吵鬨,但兩人還是按照分工行動。
第二天中午,暴風雪愈演愈烈,完全沒有平息的征兆。
食堂大廳裡的修女們一人一個餐盤,餐盤裡放著簡單的薄餅,非常樸素。因為教義崇尚少食,吃多了就犯了“暴食”之罪。修女們會自己耕種,她們每天都花很長時間勞作,然後用自己的勞動成果養活自己。
安娜覺得教義在方方麵麵都很符合她的觀念。
昨天如果不是堅定地想跟吹笛人在一起,也許她真的會選擇留下。
飯前,所有人都要禱告。
珊朵拉修女念一句,小修女們也跟著念一句。
“昔在,今在的主啊——”
“全能者啊,我們感謝你賜予的食物!”
安娜小聲問旁邊的小修女:“食物不是你們自己耕作出來的嗎?為什麼每次吃飯都要感謝神呢?”
小修女苦思冥想,突然靈機一動:“是神傳授了耕種的知識!”
“原來如此……”安娜似懂非懂,“我沒有耕作就吃了你們的食物……那我得感謝你才是。”
她雙手合十,鄭重地朝小修女鞠躬。
小修女連連推拒:“不、不對……你應該感謝神!”
“我又沒有向他學習耕種。是你們把自己種的東西做成食物,還端到我麵前了。所以,謝謝你賜予的食物。”
小修女被她說得又困惑又高興,最後隻能紅著臉埋頭吃餅。
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靜寂無聲。
隻有珊朵拉修女徘徊在長桌邊,用溫柔沉靜的嗓音念誦經典。
她講了神是如何的全知全能,又告訴大家信神就能得永生,不信神的人就會下地獄。如果不是她描述的神的“應許之地”——流著奶與蜜之地——太像魔女城了,安娜一定會心生向往。
安娜一邊吃一邊聽著,沒幾口就飽了。
午休時,她跟吹笛人在庭院裡彙合。吹笛人去回廊轉了一圈,發現了通道的入口,但是進不去。
吹笛人告訴她:“你記得有幾個舉權杖的天使像吧?它們就是入口的看守者,隻要回答出它們的問題,就可以進去了。但我完全搞不明白這些問題是什麼意思……”
“說來聽聽。”安娜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
“我們還是直接去看看吧。”
他們一直等到夜晚。
所有修女都早早地睡去。
負責看護雪之庭的鴉椿修女會帶人巡邏,但是巡邏路線是設定好的,隻要抓住時機就能避開。
吹笛人帶著安娜,悄悄走到第一位天使麵前。
這位天使舉著蒼玉的權杖,隻要轉動權杖上的寶石,就能看見裡側的謎題。
吹笛人念道:“你們為何得贖,脫去你們祖宗所流傳的虛妄行為?”
——你看看,這些虛無縹緲的問題怎麼可能答得上來。
他想這麼說。
但安娜立即給出了答案:“不是憑著能壞的金銀等物,乃是憑著神的寶血,如同無瑕疵、無玷汙的羔羊之血。”
吹笛人慢慢挑起細眉。
“是血。神的血使罪人們得到救贖。”安娜說,“你早上禱告的時候沒聽珊朵拉修女講嗎?”
“我沒認真聽……她講過這個嗎?”
“我記得有。”安娜認真道。
“我們去哪兒找神的血?”
“可以用葡萄酒代替血,聽說她們在祭祀上都是這麼做的。”
安娜確實從小修女們這裡收集到了很多信息。
吹笛人從後廚偷來葡萄酒。
“等會兒再放上去。這會兒鴉椿修女已經在那邊巡邏了,我們直接去下一個地方。”
下一個天使像舉著紅寶石權杖。
安娜每天早上都會經過它。
這個天使的謎語是:你們的身子就是祂的殿,祂從神而來,住在你們裡頭。因而要在你們的身子上榮耀神。
祂是什麼?
吹笛人思索道:“是神?”
“是聖靈!”安娜瞪著吹笛人,“隻要你認真聽過一次珊朵拉修女的課就會知道是聖靈!她每次都提的!我們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身體,是聖靈的容器,因而我們不能行淫.邪之事……”
她說話認認真真,正正經經,一板一眼。
吹笛人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安娜瞬間息聲。
他的嘴唇非常柔軟。
而且剛才偷葡萄酒的時候,他稍微嘗了一點,所以安娜能聞見甜美的酒香。這酒氣味醇厚,果香濃鬱,一點也不衝,甚至想讓人多嘗兩口。
安娜臉頰發燙,唇上那一點點酒精讓她暈暈乎乎的。
她一把推開吹笛人:“我們在做正事!為什麼突然親上來?”
吹笛人淡定地舔了舔唇:“我沒有親你。我親的是聖靈的容器,不要反應這麼大。”
安娜又怒又不敢高聲說話,隻能用眼神譴責他。
吹笛人越是被她這樣含羞帶怒地看著,身體就越是興奮。
他隻能避開眼神。
安娜疑惑地問道:“聖靈在哪兒?我們怎麼用它開門?”
吹笛人無所謂地聳肩:“如你所言,聖靈就在人體之中,我們等會兒把巡邏的修女打暈帶過來就行了。”
安娜覺得他這主意很餿。
她決定一邊前往下一個謎題,一邊想想怎麼找尋聖靈。
三個謎題連接起來呈正三角形。
最後一個天使舉著碧玉權杖,把碧玉轉過來之後,上麵雕刻的謎題是這樣的——“第三位天使吹號,就有燒著的大星,好像火把從天上落下,它的三分之一便被星辰汙染了。它是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安娜和吹笛人都搞不清。
“答案一定藏在經文中。”安娜說道。
吹笛人漫不經心地問:“我們能不能直接給它一個號角,然後在它頭上點火……”
安娜的眼神告訴他不能。
其實吹笛人對修道院的秘密沒那麼感興趣。
他對教廷的遺跡也沒那麼感興趣。
等暴風雪停止,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他不知道安娜為什麼執著於“探險”和“解謎”。
按理說,她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啊。
“等明天去問問修女們吧。”安娜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吹笛人很自然地把她抱起來:“回去睡覺。”
安娜在路上就睡了過去。
她已經習慣了修道院的穩定作息。
“或許你確實更適合在這裡生活……”吹笛人眼神複雜。
安娜蜷縮在他懷裡,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這話,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領。
吹笛人無奈地笑笑:“……但是,如果覺得開心的話,還是與我在一起吧。”
……
雪之庭的每一天都樸素而充實。
這裡四季如春,沒有爭端,沒有紛亂,修女們溫柔友好,互幫互助,每一個人都充滿善意。
詩人們所歌唱的理想世界也不過如此。
僅僅是住了幾天,不但安娜沉浸其中,就連吹笛人也偶爾會生出“不要再複仇了,永遠住在這裡不是挺好的嗎”,諸如此類的想法。但他清醒的很快,他確定了這裡有什麼東西在影響他們的神誌。
“我們不能多呆了。”他告訴安娜,“就算冒著暴風雪都得立即下山。”
安娜相信他對危機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