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倉:【想吃小深做的飯,什麼都行。】
我:【那我回去給你做粥。】
奈倉:【……】
奈倉:【我在這等你。】
心安理得咕掉了鄰居的火鍋,然而看著她又作出胃病,織田深雪實在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吐槽。
除了奈倉之外,剩下兩人的回複,都是關於織田深雪早上挑衣服的問題。織田作之助在發過去的衣服裡挑了五六套出來,一套是成人款,剩下都是買給小孩的。
白的郵件也差不多,不過他標出來的幾件,都是建議織田深雪先彆買的。
大概就是這種情況。
織田深雪收起手機,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路線。太宰治一直在看她發消息,這時才開口問:
“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織田深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和我一起出來逛街的朋友,住在我隔壁。她手機丟了,所以失聯了一會兒,之後我才遇到了轟——就是之前在咖啡店的那個同學。”
“火焰英雄安德瓦,他的兒子還是能看出來的。”太宰治說,顯然認出了那位壯碩的男中年,“當時我覺得應該去解圍,不過一時想不到更合適的借口,就冒犯地提了令尊。”
他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況,突然笑了出來:“小姐的反應,還有應對的方式,比我想象中要默契很多呢。”
仿佛遇到了什麼特彆值得高興的事一樣。
織田深雪不懂他的笑點,不過快樂的情緒是能被傳染的。於是少女難得產生了一點自賣自誇的心思,對還不太熟悉的人說起一件舊事:
“其實在臨場這表演方麵,我也是有練過的。就在上個假期,我參演了一個電視劇的小配角。”
“誒?”青年的眼睛瞪大了一點。
“不是什麼大製作,或者說,運氣的成分比較多吧。”織田深雪撓了撓臉,“認識一個朋友,這兩年剛剛轉向影視方麵的工作。上個假期我在找勤工儉學的地方,他發消息問我,說可以去試鏡。”
“本來隻是去見識見識,而且能拿到一千円的活動費,沒想到選上了。”
織田深雪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是一部名叫《boxr》1的校園劇。主演是已經有了幾部作品的青春劇藝人,但除此之外的主配角色,基本都是素人、或者剛剛因為一部劇本而爆火的新人。
也有像織田深雪這樣由地區統招,戲份比純粹的“路人演員”多,但台詞也就五句話的邊緣角色。
“所以談不上表演或者什麼,隻是為了拿錢而已。”織田深雪實話實說。
“但是,織田小姐在說到它的時候,看起來非常高興呢。”太宰治說,“應該還是喜歡的吧,比如說,演戲什麼的?”
織田深雪和他對視了幾秒。
最後點了點頭。
“不過僅此而已了。”在青年說出其他的話之前,少女自顧自地繼續說,“我是不可能在這方麵深入發展的,理想什麼的更加談不上。因為……”
她沒有說下去。
因為……什麼呢?
‘《天鵝湖》這個故事,最初起源於民間的傳說。奧傑塔與奧吉莉婭,黑與白,如同人類之中的罪……’
早已沉沒在記憶深處的聲音,仿佛彌漫在橫濱街頭經年的濃霧。少女的瞳孔有瞬間擴散開來,但在幾秒的恍惚之後,又重新恢複了正常。
“……總之,我是不會考慮這方麵的工作的。”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讓莫名加快的心跳平靜下來,“說起來,太宰先生既然是為了工作方麵的事,就是說記憶已經徹底恢複了吧?”
撿到對方的那天,因為她倒黴小夥伴的“戀愛腦”個性,兩人一來一往的迅速告白,然後莫名其妙確認了關係。
再加上眼前這人當晚失憶又發高燒,一連串騷操作之後,讓沒見識的十七歲少女徹底懵逼。
也就忘了一些比較基本的問題。
這幾天他們沒有見麵,隻通過郵件聊過幾句。而織田深雪從回過神之後,就產生了微妙的鴕鳥心理。
接下來,就在這裡重新碰麵了。
名叫太宰治的青年、她的現任男友,比起那天晚上可憐弱小又無助但好吃的樣子,看起來積極陽光了很多。
雖然身上還是沒二兩肉,但衝她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更好吃了。
於是在吃午飯的時候,織田深雪一邊偷偷觀察,一邊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檢討。
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來說,既然當時沒能拒絕,就不該逃避問題,尤其還是她先招惹的對方。
可她這段時間的表現,當斷不斷又若即若離,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了。
於是少女決定知錯就改。
既然暫時沒有分手的打算,對方看起來也有繼續交往的意思。那麼就以理論知識為起點,認認真真的交往下去吧。
比如一點點了解對方,交代一下自己過去的學習和工作問題,然後詢問男朋友的情況。
了解是相互的嘛。
“記憶都恢複了。”太宰治肯定了她的疑問,簡單地解釋說,“其實我之前的工作遇到了一些事,受傷也算是被報複了吧。幸好遇到了小姐,所以最近……正在考慮辭職的問題。”
他的語氣有些猶疑,但神情卻很平靜。織田深雪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麼,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場景——
當初見麵扒衣服的時候,她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微妙的傷疤。
以傷口的輕重程度來說,像是一個人曾經矢誌不渝的自殘;或者是在不以“傷害”為目的的前提下,留下的特殊痕跡。
少女瞬間陷入了沉思。
當時在她大腦中短暫停留過的念頭,在這一刻就像沸騰了的水泡,噗嚕噗嚕瘋狂上湧。
作為一個好奇心並不旺盛的人,織田深雪在內心掙紮了一小會兒,還是覺得這個問題,不屬於“可以忽略過去”的範疇內。
如果是打算認真交往的話,她必須要弄清楚。
“太宰先生,你當時身上的那些傷……”她有些遲疑地說,“和工作有關係嗎?”
太宰治不答反問:“織田小姐覺得,我應該是做什麼工作的?”
織田深雪不知道對方是真的沒聽懂,或者試圖打太極。她又糾結了幾秒,乾脆直入主題:“我覺得你之前,大概是從事類似服務業……或者什麼特殊的工作?”
又或者,是某些特殊的服務業。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會這麼想?”
織田深雪吸了口氣:“家父的工作和偵探有些關係,我見過一些創口型的傷痕。但是太宰先生身上的傷,大多數看起來,都不像是那種情況留下的。”
而這也能解釋青年瘦到異常的健康狀況,以及那種毫無求生欲的態度——也許遇到了有特殊要求的顧客,或者入不敷出,難以靠工作維持正常的生活。
畢竟越是高利潤的行業,淘汰和競爭也更加殘酷。
無論哪一行,金字塔頂端的都是少數人。而塔尖越風光的職業,下麵就有越多掙紮糊口的底層。
織田深雪曾經撿到過類似境況的人,甚至不止一個。這也是她在看到對方的身體時,會產生相關聯想的原因。
太宰治沒出聲。
幾秒之後,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奇怪。
“如果我否認的話,小姐會相信嗎?”
“會。”織田深雪乾脆地說,“但是——雖然平時無所謂,偶爾還是不想被敷衍啊。”
在大多數情況下,她並不怎麼在乎彆人是否說謊。
但總有一些時候,她也並不想聽到謊言。
“抱歉,深雪小姐,我不能否認你的猜測。”最後太宰治說,“我已經在準備辭職了,這份工作確實不適合我。如你所見,我感覺幾年都沒怎麼睡過覺了。”
他歎了口氣,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像這次受傷,都是同行的惡意報複。如果沒有織田小姐的話,我或許已經死了吧。”
織田深雪目瞪口呆:“現在國內的行業競爭,居然激烈到這種程度了嗎?”
太宰治點了點頭。
織田深雪歎了口氣:“原來彆人說的都是真的,外表看起來越光鮮的職業,私下的問題就越可怕。”
果然,她還是老老實實找份穩定的工作,遠離各種新聞報道相關的危險情況,然後努力讓老爸少撿幾個孩子回來吧。
像火焰英雄安德瓦這樣的危險角色,最好再也不要有第二次見麵了。
兩人說著到了四樓,太宰治似乎想起了什麼,提醒她說:“織田小姐今天過來,是為了買衣服吧。”
織田深雪點了點頭。
太宰治看了一眼電梯口的標牌:“我記得過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裡看到你的,小姐打算在這層買什麼嗎?”
“是有幾件衣服,買給我家人的。”織田深雪說,“不過奈倉、就是和我一起過來的鄰居不太舒服,這會兒在樓下的咖啡吧裡。我打算先送她回去,之後再過來把衣服買了。”
太宰治想了想:“衣服都已經挑好了嗎?”
織田深雪點了點頭。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去買。”太宰治拿出了手機,“小姐把圖樣發給我,我去幫你拿了東西,然後過去找你們。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的朋友腿腳不便。你和他要確認位置、打車,可能還有其他情況出現,應該要花點時間。”
織田深雪:“太宰先生,你真是個大好人!”
雖然剛才對方的那句話裡,似乎把奈倉的性彆說錯了。不過一時口誤而已,她也沒必要糾正這個。
“雖然很高興被誇獎了,”青年誇張的歎了口氣,“不過,我可不想被女朋友發卡啊。”
達成一致後,兩人在四樓暫時道彆。織田深雪把挑中的衣服式樣,發到了太宰治的手機上。
然後她翻出和奈倉的通信記錄,確認了一下地點後,獨自走向通往下層的樓梯。
奈倉所說的咖啡吧,是日本比較平民化的一家酒水連鎖店,經常開在大小商場的附近。
織田深雪以前和朋友在外麵小聚時,在這家店買過幾次奶茶或咖啡。除了咖啡之類的飲料,店裡也出售部分酒水,當然他們這些未成年人是買不到的。
商場旁邊的咖啡吧開在比較邊緣的位置,店麵不算很大。裝修的風格偏暗,壁紙是刻意做舊的、上世紀末時期的風格。
織田深雪對這種風格沒什麼感覺,隻覺得這種地方讓她想睡覺。推開門後她掃了一眼,沒有立刻發現自己要找的人。
因為不是休息日,店裡的人也不算多。少女往裡走了幾步,目光一一看過更深處坐著的客人,依然沒有類似輪椅的存在。
但是……她的目光落在店裡的一角,一個隻剩一把座椅的圓桌那裡,坐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小轉?”
死柄木弔盯著麵前的玻璃杯,杯中隻喝了兩口的酒液,在燈下泛著微黃的光。他的外套半敞不敞的穿在身上,藍白色的頭發沒什麼光澤,看起來就像在發呆。
然而……他其實知道,那個人正向他走來。
因為就在兩分鐘前,一直折磨著他的那種刺癢的感覺,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僅僅一天之前,他從陌生的房間裡醒來後,某種……突然不需要再壓抑自己、不用擔心破壞掉什麼的預感。
但是,又有什麼意義呢?
“小雪。”
感覺女孩走到自己麵前,然後叫出了他曾經的名字。青年習慣性的想要去撓脖子,最後卻沒有動手。
他隻抬起了頭,仿佛真的是意外碰到了一樣,看向停在自己斜對麵的織田深雪:“你是過來找昨天的那個……女人的嗎?”
織田深雪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你遇到奈倉醬了?”
“啊啊。”他似乎有些不耐煩,皺著眉拿起酒杯,但又突然放了下來,“剛才看見那家夥,好像是因為肚子疼,在那裡暈過去了。我幫忙打了急救電話。”
織田深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發現是隔著兩個座位的地方,現在空空如也。
“救護車走了一陣子,她讓我轉告你,不用再等了。”
那個位子上乾乾淨淨,桌麵亮的能反光。它上一任來客喝過的飲料或者白水,顯然早就被收拾掉了。
織田深雪看著那個位置,稍稍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感覺衣服被拽了一下,於是重新轉過頭來。
拉她衣服的青年收回手,那雙同樣是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要一起去醫院看看嗎?”
織田深雪猶豫了一會兒:“為什麼?小轉你和奈倉,看起來相處的並不好。”
雖然她總是被好友愛子說少了根筋,但有些東西還是能看出來的。就像昨天晚上在樓道裡,死柄木弔對奈倉的態度,連“不值得關注的路人”都算不上。
雖然從認識到現在,奈倉那家夥也沒幾個交好的人就是了。
“你看起來很擔心。”死柄木弔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似乎想要伸手,但最後隻抽動了一下手指,“你們是朋友吧,所以去看看,也是有必要的做法。”
織田深雪有種微妙的怪異感,但又挑不出什麼問題。最後她點點頭,問:“是哪家醫院?”
死柄木弔的眼睛一亮,報出一個地名。
距離這邊倒是不遠,從急救的範圍來說,也是附近質量較高的醫院裡性價比不錯的一家。
“咦,這家醫院的話,我有個朋友的同事在那裡工作呢——深雪醬,所有衣服我都買到了,還抽中了一小瓶香水的試用裝~接下來怎麼安排?”
仿佛憑空出現一樣,穿著沙色外套的高個子年輕人,左右手各提著三五個購物袋,從黑發少女的身側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