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再次降臨在這間單人病房,織田深雪看著小夥伴的表情,突然有點難以形容的……類似於傷感的情緒。
無論“葉奈倉”再怎麼難以相處,在兩個多月的比鄰而居後,她也確實把對方看成了朋友。
包括他的馬甲“甘樂”,就像織田深雪當初說過的,【能維持好幾年來往的家夥,還是有趣的部分更多一點】。
雖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旁邊就是披著馬甲的當事人。現在回想起這事,簡直像是公開處刑或者羞恥y。
但那一刻的想法是真實的,哪怕到了現在,織田深雪也沒有就這麼絕交的打算。
不過除此之外,她也並非……什麼都能一笑了之。
“臨也君,雖然不知道你準備去哪,”因為各種意義上的生疏,織田深雪的語氣連自己都覺得僵硬,“不過我還是覺得,今後無論做什麼事,多少留點餘地比較好?”
折原臨也看著她,看不出聽懂了沒有。
真的是太尷尬了,少女在心裡想。
她活到這麼大,幾乎沒有和理論上隻是“普通朋友”的人,說過這種類似於雞湯的勸導。
何況折原臨也並不是那種會聽從他人的類型,簡直自我到了博愛的地步。這一點無論在奈倉還是甘樂的身上,都體現的淋漓儘致。
但話已經說出口了,少女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你之前說,你穿女裝是為了避免被尋仇。而現在橫濱也已經不安全了,所以要離開這裡。”
織田深雪撓了撓發尾:“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可能確實有不少人在找你麻煩——留點餘地的話,至少以後……不會再斷一次腿。”
在今天之前,織田深雪對於鄰居腿傷的情況,其實有過不少猜測。
但對方從沒正麵回答過,直到今天這番勉強算是攤牌的對話,少女有了八成把握:
對方之所以雙腿殘疾,十有八|九,就是被他曾經的“麻煩”弄出來的。
折原臨也靠在軟枕上,神情讓人捉摸不清。織田深雪本來就想了這麼幾句,說完沒有等到回複,隻好自己收了個尾:
“就這樣吧。你剛做完手術,最好先躺上一天,再彆亂跑了。”
這句話透出的意思很明顯,折原臨也坐直了身體:“要走了嗎?”
“你需要休息。”少女重複剛才的話,既是闡述事實,又仿佛在強調某種情緒。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折原臨也想。
織田深雪……你能走到多遠的地方呢?
在他曾經“觀察”過的人類裡,織田深雪遠稱不上是最奇怪的那個。而一開始留意到對方的時候,這個女生周圍的惡意與泥沼,也沒有淤積到如今的地步。
但是之後的這些年……他確實有些困惑了。
過著類似於“走鋼絲”生活的人類,折原臨也還在池袋的時候,就遇到過印象深刻的幾個。
到了今天,當初的那些“人”,都已經走向了各自選擇的結局。而從橫濱來到靜岡的少女,她周圍的危機與覬覦,也愈發濃鬱到讓他都感到毛孔擴張的程度。
可織田深雪本人卻依然在筆直的向前,仿佛對周圍的一切茫然無覺;又像是無論投注以多少惡意,都不可能動搖她一樣。
是真的毫無所覺嗎?或者……
“小深,我記得你之前說,你很生氣?”
他突然問。
“唔,確實是這樣。”少女沒想到他會舊事重提,但並沒有否認,坦誠到甚至像是在開玩笑,“所以,以前和奈倉醬一起吃火鍋、還有今晚做粥的約定,全都不算數了。”
“……”這個畫風清奇的生氣方式,讓病床上的青年無語了一會兒。
“還有……在醫院應該沒有療養問題,如果你實在很無聊,可以給我發消息。”
折原臨也有些意外:“你會回複嗎?”
“當然不會。”織田深雪自然地說,“不過,好歹是個不會被拉黑的碎碎念的地方吧。”
折原臨也:“……”
咚。
織田深雪從外麵拉上門,對著眼前的病房號出神了幾秒。太宰治在後麵看著她,片刻後詢問:
“織田小姐明天還要過來嗎?”
織田深雪驀然回神,搖了搖頭:“不了。”
太宰治似乎有些驚訝:“小姐剛才說的話,原來是……”
“是認真的。”少女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醫院的廊道,“我不會再來看他了,反正闌尾炎也不算大手術——好吧,其實我是真的很生氣。”
她說到這裡,再次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走廊儘頭的手術室,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跟在她身邊的青年眨了眨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