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邊想,同時單手在包裡摸鑰匙。青年停在她身後,低頭看了一眼門鎖,很隨意地說:“是十年前的那種舊型鎖啊……安全性好低。說起來,這邊的房子,比織田小姐在橫濱的家舊了不少。”
“因為隻是臨時租住,所以沒太考慮環境。”織田深雪把鑰匙夾出來,然後插|進鎖眼裡,“這兩年也沒遇到什麼問題——太宰先生居然分得清鎖型嗎?”
“有段時間對這些比較感興趣,”太宰治似真似假地說,“啊,開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鑰匙“哢嗒”一聲轉入鎖扣,大門隨之打開了一條縫。
三分鐘後,織田深雪把食材歸整到廚房裡,係上搭在門邊的圍裙,洗了手準備做菜。
太宰治已經在餐廳轉了一圈,正準備把頭伸進客房看看。聽到廚房那邊傳來的動靜,又三兩步溜了過去。
“小姐現在就要做飯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對方身後探出腦袋。還沒看清少女在做什麼,半張的嘴裡就被塞了一口東西,“……唔,是什麼——唔嗯。”
“豆腐片夾了鹽和味精。”織田深雪收回那隻手,並沒有回頭,繼續切剩下的豆腐。旁邊青年鼓著腮幫子,咕嘰咕嘰嚼著嘴裡的食物。
“咕、唔,很好吃啊,最好味精能更多一點。”太宰治把一口豆腐咽下去,鍥而不舍地湊過去看案板上的東西,“是要放進咖喱裡的豆腐嗎?這個味道有點特彆,我以前從來沒吃過。”
“小區外麵菜市場的第一家,”織田深雪熟練地說,顯然對這個地址了然於心,“這家的豆腐調味比傳統的濃,每次要排隊半小時才能買到。算你運氣好,昨天還剩了一塊,剛好可以煮在咖喱飯裡。”
太宰治回味了一下,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過咖喱飯的話,用這種豆腐,會不會口味重了點?”
少女這時才回了個頭,不過隻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轉了過去。她的目光在案板四周掃視了一圈,最後伸手去拿擱在邊上的胡蘿卜:
“怎麼說呢,我確實學過很傳統的咖喱,不過自己經常吃的這種,是在店主——就是之前和你提過的那家西餐廳——的做法上改良的。”
太宰治點了點頭,想起對方看不見,又嗯了一聲:“說起來,織田小姐之前說‘家裡最大的弟弟’,你有很多兄弟姊妹嗎?”
織田深雪剛握住蘿卜,聽到這個問題反應了一秒。回答已經溜到了嘴邊,她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產生了一點……玩笑的想法。
“對啊。”少女把蘿卜拎了過來,“我是家裡的長姊,下麵有十五個弟弟妹妹呢。”
身後的人一愣,瞬間失去了一切動靜。
織田深雪忍著笑,還沒再說什麼,就聽見青年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十五個?!深雪醬,令尊和令堂是怎麼……”
少女努力抹平嘴角,深深地歎了口氣:“其實,我從小就沒有媽媽。爸爸年輕的時候,經常出入一些……特殊的地方,十幾歲就有了我。等他過了二十歲之後,家裡的弟弟妹妹變得越來越多。”
她控製住自己的表情,神情感慨地回過頭去:“所以太宰,當我知道你的職業之後,我其實想到了我爸爸……”
聲音戛然而止。
黑發的青年站在她身後,低頭看過來的表情沉痛,又透著深深的憐惜。就像在淒風苦雨的深秋穿過大街,看見旁邊廢棄的鳥巢中,縮著一隻嗷嗷待哺的幼雛。
織田深雪有種錯覺:自己再多說(編)幾句,對方可能會當場流下兩行熱淚。
“織田小姐……”太宰治抽了抽鼻子,“抱歉,我沒想到會觸及到你的心事。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們不談這個了好嗎?”
織田深雪:“……”
好像,一不小心玩脫了,現在怎麼辦?
事實上,少女很少會這麼和人玩笑。對於所有的陌生人、甚至是百分之九十的熟人,她多少都會保持一點距離。
有些是外在的言談舉止,也有一些是心理上的。
隻有親近到一定程度,比如說和家裡的那群小蘿卜頭,少女才會表現出自己性格中……不那麼“安穩”的一麵。
因此,織田深雪自己都有點驚訝——她居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和交往不久的男友開起了玩笑。
是相處時的感覺太過自然了嗎……或者……
“對不起,太宰。”無論如何,少女總不能放任誤會繼續發展,“其實我是開玩笑的。我確實有很多弟弟妹妹,不過我們都是被阿助——我爸爸撿回來的,他是我們的養父。”
太宰治眨了眨眼,表情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
某個“罪魁禍首”隻好放下菜刀,又花了整整三頁紙那麼多的真心話,才讓對方勉強表示了信任。
五分鐘之後,身心俱疲的少女拿起洗乾淨的蘿卜,兩刀剁頭去尾,然後開始咣咣咣切塊。恢複活力的青年掃過放在袋子裡的食材,自告奮勇地說:“我來幫小姐洗菜吧~”
“……”織田深雪看了他一眼。
“彆這樣啊深雪醬,洗菜這種事我還是會的。”太宰治從袋子裡拿出買好的小青瓜,挪到水池那裡開始衝洗,“而且真要說的話……如果隻是‘把食物做熟’這種程度的料理,我也不至於做不出來。”
“那你好棒棒哦。”織田深雪棒讀。
“……”太宰治盯了她一會兒,試圖最後挽救一下自己的廚藝,“還有,我很會做豆腐哦。在共事過的同事之中,應該是最會做豆腐的人了——這句話真的是真的。”
“好吧。”織田深雪放下菜刀,“既然這樣,我也不是不能相信你。”
太宰治:“嗯?”
少女眨了眨眼:“我去切雞肉,洗洋蔥的任務就交給太宰先生啦。”
太宰治:“……”
太宰治委屈巴巴:“好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