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深雪醒來的時候, 看到趴在旁邊的咲樂。
她的第一個妹妹,也是當年龍頭戰爭即將結束的時候, 她在戰後的廢墟裡發現的女孩。
就在抱起咲樂的那片空地上,織田深雪終於找到了織田作之助。對方衝過來抱住她,溫暖的臂膀顫抖著,不斷念著她的名字,說“對不起”。
女孩看著懷裡更小的小家夥, 抽出一隻手,拍了拍父親的後背。
六年多的時間就這樣走過, 如今織田咲樂也上了小學五年級。織田深雪有些困難地坐起來, 手掌在女孩的發辮間虛撫了一下,然後輕手輕腳下了床。
她記得自己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麼, 也知道……自己可能遺忘了什麼。
雖然當時恨不得把某人一刀兩斷(物理意義上), 但織田深雪到底沒有放任那種情緒,隻好掄起屋頂打打地鼠的亞子。可惜剛恢複的個性副作用嚴重,加上相澤老師出現, 後來她就昏過去了。
唯一需要擔心的,大概是那棟扛不住連番擊打後結界崩潰,徹底涼涼的樓……也不知道保險夠不夠賠。
真令人頭禿。
果然都是毛子的鍋。
織田深雪深深的呼吸,然後莫名笑了起來。仿佛有什麼在身體內部、早已腐爛畸變的部分, 被連根帶泥的挖了起來。
很疼,但也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麼多年之後, 她到底——不再是那個會被他人的言語, 輕易動搖的女孩了。
很快少女走出臥室, 外麵嘀嘀咕咕的聲音幾乎在同時一靜。客廳裡有兩個人,首先是養父那頭鮮明的紅發,以及——
“阿雪?”
“爸,你又撿了個孩子回來?”
他們同時開口。
父女倆相對無言,最後織田深雪先移開了目光,轉向那個陌生的……算是黑色頭發的青年吧。
對方穿著一件半舊的灰色風衣,織田深雪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織田作之助幾年前的。男人和青年麵對麵坐在沙發上,織田作之助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而那個陌生的年輕人,腰板挺直坐姿板正,仿佛置身世界前百強的公司會議現場。
被織田深雪的目光正對上的瞬間,青年的表情連帶身板,又拔直了五度。
如果這時在他的腰上戳一下,或許會“哢嚓”一聲當場斷開吧。
“啊,他不是我撿的孩子,隻是暫時在家裡落腳而已。”
在少女觀察陌生的來人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終於反應了過來,“是叫……芥川吧?我在河邊遇到的。當時他餓的幾乎沒有意識了,但還是說‘如果他能打得過我,就要我教他變強的方法’,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織田深雪反應了幾秒:“你要把他推薦到偵探社?”
武裝偵探社,是織田作之助目前工作的單位,一家類似於事務所的機構。在橫濱這個地方,它擁有非常微妙的、介於黑白之間灰色地帶的地位。
還有一件外人所不知道的事:雖然港口黑手黨的爪牙幾乎遍布了橫濱的所有角落,但可能有什麼原因、或者忌諱著什麼——在麵對“和武裝偵探社發生衝突”的情況時,港黑偶爾會選擇避讓。
當然,這種避讓並不明顯,就像偵探社一般也不會觸犯到對方。
織田作之助曾經是港黑的底層人員,於四年前港黑換屆的前夕辭職。又在兩年之後,正式成為武裝偵探社的員工。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名叫芥川的青年。對方跟著點頭,模樣鄭重中透著乖巧:
“在下何其幸運,能遇到這等厲害的對手。”
“切,阿助哥每次都這麼說,哪個不是被你這麼撿回來的。”
沒等客廳裡詭異的對話繼續,一個響亮得過了頭的男聲,瞬間扯歪了話題。
織田深雪眼睛一亮:“幸介,有段時間沒見啦!”
隨著她的招呼聲,玄關衝進來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七的男生,一頭黑色的炸毛違反物理定律的亂翹著。他和織田作之助打了個招呼,打量了芥川幾眼,然後上上下下把織田深雪掃描了三遍。
“呼,嚇死我了。”看完之後,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咲樂那丫頭哭著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為……”
……啊。
織田深雪突然想起來。
“那什麼,你們先聊。咲樂還在我房間睡著,我去叫她起來——”
她拋下這句話,也顧不上其他人的反應,轉身就朝臥室跑。
身後織田作之助說了什麼,然後幸介和芥川互相自我介紹。聲音和語氣截然相反,聽起來簡直像是一組反義詞。
織田深雪想,控製著自己不笑得太厲害,打開了臥室的門。
半分鐘後,清醒過來的咲樂原地嘰咕了幾聲,然後紅著臉跑掉了。織田深雪無奈地搖搖頭,順手拿起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手指點開頁麵,然後……被鋪天蓋地的短信和電話卡到直接死機。
織田深雪重啟了整整兩次,才把未接電話統統變成已讀,之後勉強打開了郵箱。
這會兒已經接近下午六點,從她失去意識算起,過去了差不多三個小時。而在過去的一百八十分鐘裡,手機裡塞進了將近百八十條信息。
其中有一半是家人發的,包括織田作之助在內,以及織田家十幾個常見不常見的弟弟妹妹。
有幾個還在住校,織田深雪看著對方的消息,在感到欣慰的同時,不由懷疑他們私下拉了小群。
好吧,小孩子總是會搞小團體的,姐姐可以理解。
剩下的一半裡,大多是她在學校裡的同學,包括其他年級或班級的熟人。似乎是這次的事件牽扯到了特殊能力犯罪,還有幾名職業英雄介入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