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織田深雪醒來的時候, 簡直不知今夕何夕。
她盯著天花板呆了幾分鐘, 睡得幾乎要失去知覺的大腦裡,終於緩慢的浮現出一點記憶。
幾個小時——也可能是十幾個小時——之前,她剛剛拍完了電影《Tragic Marker》之中, “沙羅雙樹”的所有戲份。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少女從一開始“隻是去當個龍套, 完成實習的任務”,在經曆了一係列意外之後, 變成了正兒八經的配角。
而她的心境,以及對於未來的想法, 也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因此, 織田深雪改簽了一份新的合約, 在學校開了證明,將實習時間拉長到一個月。也就是劇組後續的拍攝計劃中, 涉及到“沙羅雙樹”這個角色的時長。
從合約上簽字的那一刻開始,作為一個理論經驗單薄、隻靠天賦支撐的純新人, 織田深雪成為了一台“有事反複NG、無事埋頭學習”的複讀機。
除了拍戲之外的時間, 她要麼在劇組隔壁開設的技能班補習,要麼抱著專業書埋頭生啃。
即使是中考前的那段時間,織田深雪也沒這麼瘋狂過——起碼當時她還會負責家裡的晚餐,而過去的一個月裡,她手機裡的外賣訂單已經滿了。
沙羅雙樹最後一段劇情, 在六月十號的淩晨三點完成。那幾乎是這個角色謝幕的十分鐘, 也是整部電影的倒數第二個**。
半夜下了點小雨, 劇組忙成了一鍋落湯雞。而作為重要角色之一的織田深雪,在過去的三天裡,可能隻睡了不到十小時。
“呼……”
回想起那段堪稱噩夢的經曆,少女深深的吐了口氣,感覺整個房間都有種混沌的氣味。
她又癱了兩分鐘,終於伸出一隻爪子,去摸大概是丟在床邊的手機。然後把那冰涼的金屬捏過來,按開看了一眼。
時間是下午五點三十七分,六月十號,顯示了一個未接電話。
撥打的時間在午飯時間。
織田深雪在床上打了個滾,卷著被子半趴起來,用指紋按開屏幕。
她拍完電影、坐上回家的地鐵時,是六月十號的淩晨五點,到家時全家人都還沒起來。
織田深雪也顧不上看誰在家,簡單洗漱之後,給親朋好友發了個【實習剛剛結束,休息一天,勿擾】的消息,然後就撲進被窩昏睡過去。
而現在……郵件倒是很滿,裡麵是各種問候的消息。對於她近期拍戲的消息,周圍的親友多少都知道一點。
至於那個未接電話,顯示名稱為【Anata】,是在中午打來的。
她的男朋友,太宰治。
織田深雪睡得有點迷糊,盯著這個名字看了一會兒,然後下意識撥了回去。等到耳邊想起連通的提示音,她才突然反應過來:
太宰治打電話過來,大概是確認一下她起床了沒,中午打算吃什麼。畢竟在她最忙的這段時間,偶爾錯過中午的正餐、或者淩晨的宵夜,都是對方點好了送過來的。
但這會兒是上班時間,如果他還在忙的話……
下一秒耳邊傳來接線的雜音,然後是某人熟悉的詢問:“織田小姐?”
織田深雪下意識感覺心情一輕,然後整個人徹底清醒了。反正電話已經接通,她乾脆老老實實承認:“抱歉啊太宰,你在忙嗎?我剛睡醒,看到你的電話下意識就打出去了。”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織田深雪聽到了紙頁翻動的聲音。對方似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走了幾步:
“還好啦,正好休息一下——唔嗯,脖子都坐麻了。”
那種帶著黏糊糊鼻音的、仿佛撒嬌一樣的語氣,透過手機聽筒傳入耳中,就像是貼著耳邊說出來的一樣。
“……”
少女在原地站了幾秒,突然用力捂住了臉。
體諒太宰治還在上班,兩人聊了幾句就掛了。織田深雪放下手機,看似冷靜地整理起床鋪,把通紅的耳朵連帶滿腦子不可描述的東西按捺下去。
然後她打開臥室的門,和剛好路過的青年四目相對。
織田深雪:“……”
芥川龍之介:“……”
織田深雪:“啊,芥川哥,早、啊不是,下午好。”
芥川龍之介:“……下午好。”
他的表情非常古怪,仿佛想要糾正什麼,但最後默默選擇了沉默。
織田深雪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一個月前,織田作之助把芥川撿回來的時候,曾經說過【“他不是我撿的孩子,隻是暫時在家裡落腳而已”】。
這個剛滿二十歲的青年,在織田家住了一晚,就搬去了偵探社的員工宿舍。但是從那之後,織田作之助隔三差五,都會把他拉到家裡吃飯。
一開始是“做客”,等到半個月之後,織田深雪默認給他添了一雙碗筷。
然後跟著織田家的幾個小孩一起,開始喊“芥川哥”。
芥川龍之介一開始是拒絕的,反複表示“在下僅是一卑微無根之浮萍,如今心中所想,唯有救出妹妹一事”。
然而上個周末,織田深雪最後一次回家休(補)息(覺),飯後織田作之助把一張工資卡給了她。
作為家中年齡最大的女生,織田家的財務基本都是織田深雪管著。於是少女低頭看了一眼,確認是武裝偵探社的工資卡。
她抬起頭,表情茫然地看著自家老爹:你換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