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死寂。
沉默。
尷……尷尬?
當少女喊出那句狗血劇經典台詞的瞬間,就連酒吧的背景音樂,都像是變輕了幾分。
織田作之助坐在位子上,瞪著女孩腳下的台階,表情就像是被一顆不知來處的子彈打了個正著。當然,作為擁有「天衣無縫」這樣異能力的人,他永遠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所以紅發青年現在的表情,大概就連自己都想象不出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已經不是單純的尷尬所能形容的了。而織田深雪最後的理智,就是讓自己不要奪路而逃,默默走下了台階。
然後在腳踏實地之後、距離吧台至少三米的地方,紮根不動了。
“總、總之,”在又一段沉默之後,織田深雪硬著頭皮說,“阿助,我和太宰,確實認識來……著?”
她的視線歪到某人身上,突然就拐了個音調。
與織田作之助隔了一點距離、在自己的位置上,卻已經轉過身來的黑發青年……在笑。
他穿著織田深雪見過幾次的黑色大衣,一隻眼睛上綁著繃帶,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像個少年。
應該說,那並不是一個標準的“笑”的表情。仿佛一個被鄰居家揍哭了的小孩,在得到父母安撫的一個懷抱之後,睜著紅紅的眼睛,擦著鼻涕眼淚裂開嘴巴,露出豁了個口子的牙。
當然,黑發青年的眼睛沒紅,更沒有鼻涕眼淚乳牙什麼的。他隻是……隻是嘴角上揚,然後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向這邊僵硬成一塊固體的少女。
“抱歉啊,織田作。”然後他說,“‘我並非自願當上的首領’,這句話是真的,雖然說這個也沒什麼必要。而深雪醬……是我的女朋友,吧?”
他一邊說,一邊用那種仿佛征詢的表情,看向遠在數米外的少女。
織田深雪:“……”
雖然知道她的男朋友很欠揍,也不止一次親身領會過了。就像前幾天要不是她腦子轉得快,這會兒八成已經是前男友了。
不過再次碰到這種情況,果然還是……很欠揍啊。
於是織田深雪終於邁出腳步,幾秒內走到了兩人中間。然後在一方依然沒反應過來、一方笑眯眯看著她的時候,一屁股在他們之間的位子上坐下了。
“老板,麻煩給我一杯檸檬水~”
她大聲地說,同時把手裡裝著魚和傘的袋子,掛在了桌沿側麵的凸起上。
吧台後麵剛才沒有人,就在織田深雪過來的時候,才走出一位中年接近老年的男性。他比了個OK的手勢。在把杯子推過來的時候,對她說了一句:“加油,小姑娘。”
說完沒等當事人回複,就邁著溜溜達達的步子,重新轉回後台去了。
“……”織田深雪茫然了幾秒,低頭喝了口檸檬水,被裡麵的冰塊凍得牙根一軟。然後她舔了舔牙,看向自己的右手:“阿助,我剛才聽到你們說,芥川哥遇到了什麼問題嗎?”
織田作之助下意識點頭。
而另一邊,太宰治突然抖了一下,就像被什麼東西嗆住了一樣,憋住了兩聲咳嗽。
“?”
織田深雪困惑地轉頭,看著男朋友桌子上沒動過的酒水,又莫名其妙地轉了回去。
“是芥川的妹妹銀,”織田作之助說,“她被扣留在了港口黑手黨。”
剛才他們並沒有說到具體的名字,織田深雪到現在才真正確定。她愣了一秒,繼續轉頭:“太宰,怎麼回事?”
這過於自然的態度,讓織田作之助感到非常古怪。而更加微妙的是,那邊的年輕人隻思考了一瞬,就同樣自然的回答:“芥川的妹妹小銀,並不希望跟他回去。”
太宰治說著撓了撓頭發,露出有些苦惱的神情:“有些東西,其實是芥川兄妹自己的問題吧……”
“也就是說,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搞定了?”織田深雪回想著之前聽到的內容,又征詢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得到後者肯定的答複之後,她乾脆地拿起了她爹麵前的杯子:
“阿助,我等你喝完酒,然後我們早點回家吧。今晚輪到你做飯,如果沒有加班之類的事,不要想抵賴呀。”
織田作之助表情茫然,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來。織田深雪又回頭看了看太宰治,確認後者的內心承受能力優異(這家夥八成早就想過這種可能了,咬牙),不需要進行多餘的交流。
從織田深雪走下樓梯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原本對著某人的槍,就已經歪到了西伯利亞的冰原上去。這會兒織田深雪看他右手手指上還串著的東西,手伸過去往下捋,兩秒後熟練的摘了下來。
然後把東西放回桌麵上,示意她爹重新掛回原來的地方。要不是這把槍放在織田作之助後腰的衣服下麵,她都想親自動手了。
“阿雪。”
就在手木倉被放上吧台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終於開口,“你,你們認識多久了?”
織田深雪回憶了一下:“兩個月吧。”
織田作之助:“……”
紅銅色頭發的男人沒做出什麼評價,或者對他來說,這實在是個這輩子都沒處理過的難題。作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母胎單身狗,這個男人既沒有戀愛經驗,也沒有圍觀親朋好友戀愛的經曆。
所以織田作之助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拿起槍收了起來。隻是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目光落在織田深雪身上,又和隔著少女的那個人對峙。
“阿雪,”最後他說,“我並不想乾涉你的選擇,但是‘港黑首領’這樣的人,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織田深雪沒有立刻回答,低頭看著自己杯子裡清澈的檸檬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太宰治身上的秘密,大概多到足以讓不小心走進其中的人,活活淹死在黑色的泥沼裡。
織田深雪沒有挖掘那些東西的興趣,更沒有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愛好。
“我相信他。”
最後她說。
吧台前再次陷入安靜,空氣中上揚的男高音繚繞不息。織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仰脖喝光了最後一口酒,然後把杯子輕輕放在了台麵上。
“如果你覺得,‘這件事可以不必用手木倉來解決’的話,我們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