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貓叫聲慘烈得仿佛被踩了尾巴。
女人將罐罐揣懷裡帶走:“說沒有就沒有,你老實呆著!”
她關了門出去了,徒留貓坐在地上,對著櫃子伸出自己的幾瓣山竹,還沒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咪咪。”
在女人走後好一會,臥室的病床上忽然傳來幼童稚嫩的聲音,貓轉著翠綠的眼睛骨碌碌看了一圈後才輕盈地躍上床邊,沿著邊緣走著優雅的貓步蹲坐在床頭。
“媽媽走了吧?”
頭發被貼得幾乎剃著頭皮,臉頰消瘦所以顯得眼睛極大的男孩像貓一樣貓貓祟祟地環視了一圈後直起身體,從床柱後摸出個小小的罐罐。
家裡的財政大權是握在媽媽的手裡的,但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咪咪,男孩自己攢的零花錢有一大半都給咪咪換成了它愛吃的罐罐,還好他們家咪咪怎麼吃都不太長肉,才沒讓他們一家五口輪流投喂的事穿幫。
這次他住院,他們家咪咪自己開了家裡
紗窗的鎖,又神乎其技地找到了他所在的醫院,抱回去一次跑來一次,抱回去一次跑來一次,跑到最後他媽媽都妥協了,後果就是咪咪的罐罐被扣到幾乎沒有。
他是趁著媽媽出去的空隙拿零花錢請爺爺幫忙買的,這樣的秘密投喂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給咪咪開罐罐,咪咪負責把吃完的罐罐“毀屍滅跡”。
這次開的是金槍魚混合雞肉絲的罐罐,一打開香氣撲鼻,他看到咪咪頭一低,呼嚕呼嚕就開吃了。
見它吃的這麼香,男孩自己縮回了被子裡,才剛活動了一小會兒,他就覺得很冷了。現在才十月初,街上的人最多穿一件薄外套,他卻已經蓋上了羽絨被,身下是電熱毯,懷裡是暖水袋,比過嚴冬還誇張。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麼病,輾轉好幾個醫院都查不出病因,就是渾身發冷,冷得睡不著覺,不想吃也不想動。
“咪咪。”男孩盯著吃的正香的小貓咪,小聲問,“我會不會死啊?”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說咪咪很聰明,是他們見過的最聰明的小貓咪,但他覺得咪咪可能比他們想象的更聰明。
當然,他也很聰明。
如果他死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會很難過的,而且......
“你真的不認識黑貓警長嗎?”他第N次問低頭吃罐罐的貓,“我死前能不能見見黑貓警長?”
低頭吃罐罐的貓翻了個不優雅的白眼。
又來了又來了!
動畫片的事兒,能和現實混為一談嗎!
小小的罐罐一會兒就下了肚,貓仰起頭讓男孩抽紙給它擦嘴,然後發出一聲既認真又敷衍的“喵~”
等給你續了命,你自己長大了就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黑貓警長了!哦對!還有奧特曼!
貓熟練地叼著擦嘴的紙和吃完罐頭,用爪子嫻熟地開門,幾乎是“咻”地一下消失在陽台上———它去找最近的垃圾桶了。
雖然被偷偷投喂的事估計很早就被發現了,但明麵上還是要掩飾一下的喵。
貓丟了垃圾回來,重新關上了門,在毛巾上擦擦自己的四個爪爪,溜到了男孩的被子裡———它暖和得堪比熱水袋。
唯一的問題是,它的睡相不太好,於是在被子裡的姿態一會兒是“O”,一會兒是“大”,一會兒是“C”。
從下午一覺睡到晚上,中途被迷迷糊糊喊醒吃了頓貓飯,晚上的時候,貓睜開了眼睛。
它從被子裡探出貓貓頭,抖了抖耳朵,將自己拱出來的被子用爪子掖好,悄無聲息地開門後,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晚,它翠綠的瞳孔幾乎發亮,循著白天走過的“貓道”,它停在有懸鈴的雕花木門前,用爪子拍了拍門。
門打開後,它看到了那個以貓的審美也挺好看的人。
“喵~”它打了個招呼。
“走吧。”
它聽到那個人說。
於是它在前麵引路,那人在後麵跟著,他們走過無人的街道,穿過昏昏欲睡的保安值守的崗亭,和夜裡匆匆來急診的人擦肩而過......
最後,他們來到那棟樓,一樓似乎有哪一間病人房間裡的電視忘了關,於是聲音隱隱約約泄露出一點,在寂靜的夜晚隔著門,有種光怪陸離的模糊。
貓爪邁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它和身後的人一樣輕巧無聲,感應燈沒有亮起,他們已經穿過了二樓的走廊。
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月光將貓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潛伏著的、張牙舞爪的怪物。
他們到了臥室。
月光之下,潔白的病床上鼓起一團,像是有人蜷縮在被子裡。
貓忽然弓起脊背,壓下耳朵,它跳上病床,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喵”。
被子被爪子抓得稀爛,被絮之中,是一個詭異的傀儡,黑線爬滿了臉,它閉著眼睛,有點像個男孩。
它的續命對象......莫名其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