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這條魚,讓大家知道了,什麼才叫做真正的人間美食。
於是,這才剛吃完早飯,錢老二就開始琢磨剩下的那隻兔子,中午該怎麼去吃。
錢大伯他們,也參與了這個話題進行討論。
錢家人口味都重,所以最終在紅燒兔肉,和乾煸兔肉兩個選項中,猶豫不決。
錢大伯覺得,紅燒兔肉吃起來,那肉會更嫩一些。
錢老二則覺得,乾煸兔肉吃起來,那肉會更香一些。
難得和睦的兩兄弟,頭一次出現了小小的爭執。
大家都由著他們倆爭,反正在大夥看來,不管誰爭贏了,都差不離的。
隻有錢小寶.......
他搬個小板凳坐在兩人中間,看看錢大伯,又看看錢老二,在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時候,用清脆悅耳的童音開口道,“爸爸,大伯。兔子那麼大,咱們一半紅燒,一半乾煸,好不好啊?”
反正他覺得,乾煸也好,紅燒也罷,都好吃啊!所以為什麼就非要去做選擇,而不可以兩樣都要呢?
錢大伯&錢老二,“.......”
對哦,錢小多抓回來的那隻兔子,少說也有七八斤,完全足夠一半紅燒,一半乾煸了啊!
錢大伯站了起來,尷尬的說,“我去收拾兔子。”
錢老二跟在他後頭,“大哥,我來幫你。”
兔子肉好吃,但收拾起來也確實很麻煩。家裡也得虧有兩個男人在,要不然這殺兔子的活,就不是一般女人能乾得了的。
一隻兔子等收拾乾淨,大半上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錢家人決定,等吃完中午這頓飯,再好好把家裡收拾一番,便開車回A市了。畢竟明天就是周一了,家裡的這三個孩子都要上學。
然最終,錢大伯和錢老二,還是沒能吃上中午這頓兔子肉。
因為老六那邊在快到飯點的時候,又打發人來喊了。
這回,可跟早上那波不一樣了,來人喊完人後都沒走。就站在院子裡,非要等著錢大伯和錢老二一塊過去。
錢大伯和錢老二見狀,便隻能跟著一塊過去了。
到了那邊,兩人才明白,為什麼對方非要將他們喊過來了。
說到底,還是昨晚的那一出給鬨的。
大家都說,老六一家子不孝順老人,虐待老人致死,所以老人變鬼後,又回來了教訓人了!
不管在哪,人品敗壞到這種程度的,都會遭人唾罵和鄙夷的。
有些事情吧,之前大家聽說歸聽說,但沒親眼見著,很多便隻在私下討論。可有了昨晚那事之後,很快便在周圍幾個村子裡傳開了。
遮羞布沒了,虐待的事就這麼赤/裸/裸的擺在了明麵上。好多人便不大願意過來了。
於是導致老六這邊早上定的那些席麵,有一大半沒人坐。便是那些坐了人的那小半位置,都是三五幾個人就算一桌了。
中午這場席麵更重要。
因為吃完午飯後,便要抬著棺材上山送葬了。
這要是跟早上一樣,坐席沒人來坐席,送葬沒人去送葬,那老六這一家在整個村子,怕是從此以後,徹底抬不起頭來了。
沒辦法了,老六隻能去求族叔。
族叔便安排幾個在村子裡人緣好,口才也好的,家家戶戶上門去請。
不論如何,也得把今天下午這個送葬給完成。否則,就不單單是老六被人看不起,便是他們這一支,都要在村裡抬不起頭來了。
很多人跟錢大伯和錢老二一樣,推卻不過,不得不過來了。
但大家坐在席麵上,卻全都是在討論昨晚上的事。
錢大伯和錢老二聽著周圍人的討論,便將昨晚上發生的事,聽了個大概了。
兩人聽了,倒也不覺得害怕,純粹就是好奇。
鬼上身這種事情,小時候聽故事裡說過。但是發生在自己身邊還離得這麼近的,這卻還是頭一次。
今天這種情況,作為死者的直係後輩,老六,老六媳婦還有他姐姐錢翠娥,都必須在場的。
兩人看見老六走起路來那腳一瘸一拐的,時不時還得讓旁邊的人攙扶一下。老六媳婦那張臉則又青又紫的,還腫的跟個豬頭一樣,把眼睛都給擠成了一條縫了。
至於姐姐錢翠娥,對比弟弟弟媳婦看起來是要好一些。但額頭上包了一層厚厚的白紗布,隱約還能看見上頭絲絲乾涸的血跡。
三人這一身的傷是做不來假的,也算是側麵印證了昨晚的傳言,看來並不假。
坐了沒一會,就要開席了。在開席前,先發煙,一人一包!
老六這一次為了留住人,看來是下了大手筆了。發的是還是個比較過得去的牌子的煙,外麵超市裡麵有賣,一包就得二十五!
錢老二不抽煙,便將煙遞給了錢大伯。
錢大伯其實也不怎麼抽,不過他開廠子的,有業務,偶爾也會陪著人抽上一兩回。但自己本身,卻沒多大的煙癮。
這會拿著煙,錢大伯直搖頭,“要我說,有這錢買煙發給大家,還不如在老人活著的時候,花在老人身上。”
真以為發了煙,就能把丟掉了的名聲給撿回來了嗎?外人才不會為了這麼小小的一包煙,就改口誇人!
該議論的繼續議論,該瞧不起的,繼續瞧不起。
便是在兩人坐完席準備走,又被人好說歹說的,強留下來去跟著一塊送葬,瞧見村裡人對老六這一家的態度,還是那樣。
這其中,還有老六為了送葬的人能多些,在送葬的這一路上,安排人定點發煙發水。水是超市那種一兩塊錢的純淨水,但煙發的依舊是那價值二十五一包的煙。
送完葬回來,太陽都快落山了。
錢奶奶這才瞧見兄弟兩個回來了,便問,“怎麼搞到這個點,一會回去不是要開夜車了?”
錢大伯便將被人強留下來的事情說了一下。
錢奶奶滿臉的不高興,“老人在的時候,不好好對老人。老人沒了,淨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有個屁用。”說完,瞪向兩兄弟,“我跟你們講,我百年後,你們可不許學老六,該孝順的時候不孝順,隻會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點用都沒有,全是好了外人。
錢大伯有點哭笑不得,“媽,好端端的,你說這個乾嘛?”
錢奶奶尖著嗓子道,“我說錯了嗎?現在滿村子,哪個不曉得,那老六就是個爹娘死了都氣得要從陰間跑出來教訓的不孝子孫!”
她是沒去坐席,也沒去送葬。但這並不代表,錢奶奶就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早在錢大伯和錢老二走後,村裡就有其他的人跑她這裡來說這個事了。
錢大伯還想說什麼,錢老二悄悄的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後錢老二走到錢奶奶跟前,順著她的話說,“媽,你說的對,我和大哥絕對不學老六那樣的。”又說,“咱們家這家教多好啊,就媽打小您教我和大哥的那些為人處世,我現在就是這樣在教育小多和小寶的。不管怎麼說,咱家就永遠不可能出現像六子那樣的人!”
錢奶奶瞬間就被錢老二哄順心了。
老太太這才想起來,這個點不早了,就催兄弟倆,“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落下了,沒給收拾好的,趕緊去檢查一下。”
有姚豔秋和楊淑琴在,錢大伯和錢老二的東西,該收拾的,早就整理好放到車上去了。兩人上樓回房間大致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麼遺漏的後,便下樓了。
準備走的時候,錢奶奶提醒姚豔秋和楊淑琴,“冰箱裡的那個兔子肉拿泡沫箱裝了,裡頭放個冰袋進去能保鮮。”
楊淑琴應下,跑廚房去拿了兩個白色的小泡沫箱子出來。
錢大伯瞧見了,很是意外,“中午你們沒吃兔肉啊!”
“這不是知道你們兄弟倆都愛這兔子肉嘛!”楊淑琴就笑,“媽惦記著你們兄弟倆,就說中午還是不要燒兔子肉了。讓我們把殺好的兔子肉分成兩半,一家拿一半回去後自己燒著吃。”
錢大伯聽了,就衝著錢奶奶憨憨的笑。
錢老二則走過去,拉著錢奶奶的手,一臉感動的說,“媽,您對我們真的是太好了!這世上也就隻有您才會這麼惦記我和大哥了。”
錢奶奶,“那是,你們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惦記你們,惦記誰啊!”
錢老二轉頭,就教育起錢小多和錢小寶來,“小多,小寶,你們倆給我聽好了,以後要更孝順奶奶,知道不?”
錢小多和錢小寶乖巧的應著,“知道了,要更孝順奶奶!”
錢奶奶瞧見了,隻覺得整個心窩子都被裝的滿滿的,這會哪怕是要割她的肉去給孩子們吃,她都覺得心甘情願了。
等到一家人把東西收拾好了,關上門,準備開車回市裡的時候,錢奶奶一手牽著錢小多,一手牽著錢小寶,都舍不得放開手了。
坐車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
一輛車子,前麵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各坐一個人。後排座位上,能坐三個人。
錢大伯和錢老二各開一輛車。
他們兩對夫妻,各占了前麵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位置。而錢奶奶了,上了錢大伯開的那輛車,但又牽著錢小多和錢小寶,這就占了後座剩下的那三個。
這使得準備上自家老爸開的那輛車的錢麗麗發現,這邊居然沒她座位了!
錢小多就看到,錢麗麗那小姑娘的眼眶,又開始泛紅了。
錢小多趕緊從車子裡下來,“麗麗姐,你坐這裡,我去坐我爸媽那輛車。”
錢麗麗沒說話,麵上的表情卻還是能看得出來,小姑娘這會心裡麵是既傷心,又有點委屈。
錢小多瞧見了,歎了口氣,拉開錢老二的那輛車,坐了上去。
其實打從被接回來後的這段時間的相處,錢小多發現,錢奶奶也算不得一個多極品的老人家。她對錢大伯,大伯娘姚豔秋,以及堂姐錢麗麗他們,其實也算不錯的。
隻不過,一方麵可能是因為錢老大條件比錢老二好太多。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況下,錢奶奶潛意識裡就更想去幫扶弱勢的那一方子女。
這種情況在家裡孩子有幾個的家庭裡,真的是很常見的。
另一方麵,便是錢老二比錢老大更會說好話,會哄老人開心。而且他不單單自己哄,他還會在哄錢奶奶的時候,帶著老婆孩子一塊哄。
錢奶奶被哄的開心又熨帖,心裡多少就往那邊偏了幾分。
這種偏心往往都表現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上麵,更多的,完全是錢奶奶下意識的行為。可正是這種不經意的行為,在次數多了之後,才會讓錢麗麗覺得格外的難受。
就像坐車這事,錢奶奶故意忘記錢麗麗的嗎?
還真不是。
她就是剛剛才被錢老二帶著錢小多和錢小寶哄的開心了,一時舍不得放開兩個孩子的手,這才拉著坐一塊去的。
壓根就沒來得及去想,她們三把座位坐了,錢麗麗就隻能去坐錢老二的車那事了。甚至,錢小多和錢小寶坐錢老二這邊,還會更方便一些。
畢竟等回了A市,兩家到最後,還是要分開。錢奶奶可是跟著錢大伯住的,但是錢小多和錢小寶,要回自己家的啊!
隻不過像這種情況,哪怕是錢小多,除了及時把座位讓給錢麗麗,這一時半會的,也想不出其他解決的辦法了。
*
座位讓出來後,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開出院子,朝著A市出發了。
開了才約莫半個多小時,天色就漸漸的暗了下來。
這邊鄉下的路還沒修好,基本上全是黃泥地。路況坑坑窪窪的不說,兩邊全是山,中間能開的道還特彆的窄。這也就是錢奶奶見著錢大伯和錢老二兩兄弟,搞到太陽快下山才回來,會滿臉的不高興的原因。
白天這路就不算多好開,等到這天一黑,就更難開了。
錢大伯的車開在前頭,錢老二的車緊跟著他車後麵。兩人為了安全,都特意把車速開的極慢。
錢小多一個人占了一排後座,先開始還老老實實的坐著,看著在前頭車燈照耀下,時不時一閃而過的樹林,和藏在樹林間隱約露出一腳的白色墓碑。
大多數的鄉下人,都信奉人死後要土葬。而埋葬的地點,都是選一處風水不錯的山麵做墳地。
錢小多以前生活了十幾年的錢家村,周圍的山麵全是墓碑,村裡人的房子就修在山腳下,也沒覺得害怕過。甚至到了傍晚,有些小孩去山坡放牛。就把牛拿繩子栓在一顆大樹下麵,喊上一群小夥伴,直接爬到墓碑上麵去瘋玩。
再比如說,今天埋葬的老六他娘,也是葬在了一麵山坡上。
所以墓碑這東西,在鄉下山裡真的很常見。
錢小多哪怕沒做地府公務員,打小瞧這玩意瞧的多了,也看習慣了。既不覺得稀奇,更不會覺得害怕。
看到後麵覺得有點單調,再加上昨晚抓鬼,大早上的又跑去那麼溜達一圈。這會再在車裡這麼一坐,上下眼皮子打了一會架之後,漸漸變得沉重了起來。
最後,乾脆把鞋子一脫,整個人往後座一躺,蜷縮著身子準備睡一覺。
前頭楊淑琴從鏡子裡瞧見了,從前頭遞過來一件外套,便喊她,“小多,要睡把這衣服先蓋肚子上。”
錢小多“嗯”了一身,懶洋洋的伸出手,接過衣服往肚子上一放。沒兩分鐘,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錢小多就睡了接近兩小時。
原本以為她這一睡,等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就算因為車速開的很慢,但哪怕沒開進市區,至少也上了高速了。卻沒曾想,等到她醒來後,車子穩穩的停了下來。她坐起身接著車燈往兩邊一看,發現車子居然壓根就沒開多遠,兩麵依舊是山林。
錢小多疑惑,“發生什麼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