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見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賀盛也見了禮,太子微微頷首,停下了步子。“你大哥在四處尋你,應是有事要商。孤帶你過去。”
我如蒙大赦,歡快向賀盛告了辭,向太子走去。
走了幾步,我看他領的方向不像是宴席的方向,又觀他薄唇緊抿,麵上儘是不鬱之色。不禁開口問:“大哥呢?”
他恨鐵不成鋼地瞪我一眼,“我胡謅的。”
我一愣,不是很明白他這冷不丁冒出來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知你二人幼時相識,可就這般私下見麵,還是不妥。叫旁人瞧見,還不知要生什麼風言風語。”
我又愣了愣,小丫鬟早被他支走了,如今也是隻我二人走著罷了。我與賀盛再怎麼說,好在還是各帶了一個隨從的。隻是看他麵色不善,便知情識趣地閉了嘴。
他見我沒回應,便停了步子。“怎麼,不高興了?不若我再把你送回去,讓你二人好好敘敘舊?”
我心下愕然,這人今日怎這般陰晴不定?我還沒說他板著一張臉,他倒是說我心有不快了?我明明愉快得很。又怕言多惹得他更不快,便隻輕聲細語道:“不...不必了。”
他看我一眼,冷笑一聲,轉身一拂袖大跨步走了。
我摸了摸鼻子,怕是他遇事不順?竟這般大的火氣。活脫脫一得寸進尺,愈讓著他愈來勁的典範!好在我今日心情好,便寬宏大量,不與他計較了。
這散心散了一通莫名其妙,我便自個兒回了席上。
剛開了春,父兄便奔赴了北疆。賀盛終於也是走了。
這一來,太子再見我之時,便是輕快得緊的了。
這年天公不作美,胡人之地連著大旱,便把心思動在了中原土地上。邊境戰事吃緊,家書通的也沒往年勤。
上京城倒是沒什麼變化。母親更看重我的行進舉止了,愈發嚴苛起來。
眼見著要及笄了,府上也開始給我備嫁妝。繡品一類雖是不用我親自動手,也是要送到我麵前來教我補上幾針,討個彩頭的。
入了秋,大將軍那兒敗了兩場仗,引得龍顏大怒。賀盛負了傷,先一步回了上京。
我再怎麼避著他,到底也是老相識了,聽聞他是為了疏散民眾才落在後麵被胡人包圍的。他本也隻帶了一小隊人,豁出性命把包圍圈生生撕了一道口子,好容易才撿了一條命回來,被護送回上京之時還是人事不省。心下除了敬佩不已,也是有幾分擔憂。
母親於情於理都是要代表整個定遠侯府去探望的,我便央了母親一同去。皇上派了禦醫來,忙活一夜,才從閻王手裡搶回了這條命。我和母親去的時候,他仍昏迷著。我看著他,頗有些肅然起敬的意味。想到從前,怕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般看來,二哥看人也是準的。賀家三郎,早就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了,邊疆的風雨把他磨礪得如鞘中寶劍,鋒利而自斂,好一個頂天立地。
待到他全然好起來,已是入冬了。這期間我也放下了成見,隔上半個月便去瞧瞧他。我本是有誌於捐軀報國,好生護著我大梁子民的,奈何生就是女兒身,即便再是想,也是不能的了。如今看著旁人能做我做不了的事兒,心下也多寬慰。
前線多戰,他甫一養好身子,便又回了北疆。
這年冬,天冷得很,入了三九更甚。午後忽的出了太陽,陽光暖融融的,照的人也愜意。母親叫我去折兩枝紅梅來插瓶。我挑了許久,折了一枝開得正盛的,斜斜插在了白瓷瓶裡。
母親卻笑著搖了搖頭,告誡我道:“花開得盛自然是好。可這插瓶的花,最好的卻是有些將開未開的。”見我不解,又接著道:“盛極必衰的道理你該是懂的。倘若折下的時候便開的太盛了,過不了兩日,便該敗落了。”
我深覺其中有幾分道理,便打算去重折一枝來。宮裡傳旨的公公便是這個時候來的。
“惟時淑女,誕揚顯命,敷告群工。定遠侯秦元洲之女秦安北,毓德粹溫,秉心淵靜,以祗以順......克稱龍光,永膺燕譽。可選充皇太子妃。仍令所司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這道旨意來的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左右母親都提點了好多次,太子在月餘前也已坦露了心跡,我心裡早便有數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