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打算轉身走的,隻是聽得母親提及我名字,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仔細聽著。
我自然知曉母親不願我在北疆待著,隻是不成想,她竟以那飄渺虛無的婚事為由逼父親將我留下。
我心底不知怎的,驟然升騰起難言的恐慌,整顆心像是被緊緊攥住了,肺腑之間又翻湧起那種難言的苦味兒,而這次來得比往常更洶湧些。
我沒忍住咳了出來,這一咳竟久久未能收住,一直咳到乾嘔了兩下還未見好。父親母親聽見動靜便出來了,母親扶著我,輕拍著我後背順著氣,遞了一杯水來,我忍著喝了一口,又被嗆了一下,登時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底下有人慌著請了郎中來,我被攙扶進內間,蓋了厚厚一床棉被,又加了兩個炭盆,外麵雪梨湯在爐上小火煨著。
一時之間兵荒馬亂地也顧不上說彆的,待到郎中來了,我也不怎麼咳了。郎中替我診了脈,寫了藥方,又叫我含了一枚藥丸——倒不怎麼苦,才同父親說道:“侯爺不必焦急,小姐此番是急火攻心,兼之這幾日久處室內炭盆燥熱,方才又出汗吹風涼著了,這才勾起肺火。這藥喝個兩日,心頭火消下去,自然便好了。”
父親謝過了郎中,又親送了兩步,才折回來坐我榻前。“你方才是不是聽到了?”
我點點頭,偷偷瞄了一眼母親,口中還含著藥丸,含糊道:“沒聽多少,隻是聽見母親要把我留在上京城裡。”
父親歎了口氣,“你母親思量的也對。你終歸是要嫁人的,北疆那處,於男兒是好磨煉,於你,卻並不妥當。我們隻盼著你能順遂一生,過得如意喜樂便是了,其他的自有我和你哥哥們。安北,你可明白?”
我又有些急切,咳了幾聲,抓住了父親袖子,“安北明白,可那不是安北想要的。嫁不嫁人,嫁到誰家,都不打緊。留在北疆,我才能如意。”見母親麵色不為所動,我又急急補了一句,“即便是終究要回來,可我離說親的年紀還有幾歲,並不急於這一時的。”
父親笑了起來,“聽聽,還是孩子話。”
我心裡恐懼更甚。仿若耳邊有人一遍一遍告誡我,“你必得跟去。你若是不能留在北疆,日後必然絕望懊悔至死。”
我用力扯著父親袖子,“安北始終記得父親為我起這名字的緣由。既然擔上了這名字,又怎麼能有退回去的道理?”
我不住咳著,可眼神沒敢鬆懈半分,隻死命盯著父親,一副不達目的誓
死不罷休的架勢。
父親撫摸了撫摸我頭頂,轉頭對母親說:“她這堅定模樣,這才是我秦家的血脈該有的樣子。芷柔芷殊那兩個孩子,你教導得雖是極好,可少了一份兒血氣。”
母親瞥了我一眼,我慌忙把頭低了下去。“芷柔已成了親,芷殊的婚事也有了著落。都是極好的姻緣。在府上養得便嬌貴,嫁過去也是安樂一生。即便是少了兩分血性,可本就是女子,這般順遂一生,也是足夠。”
父親站起身來,“安北還小,便再放上幾年也無妨。日後議親,有府上照應,還怕她尋不到好去處不成?”
我心裡清楚,父親這話意思便是要帶我回北疆了,登時放下心來,也不咳了。
眼見著上元節近了,又了卻心中一樁大事,我歡喜得很,一連喝了三日藥,也未曾怨過苦。
賀家姊姊遞了信來,邀我上元節同去逛逛。往日裡我都是跟在兩個哥哥身後看燈,倒是難得能同姊妹出去,便就爽快應下了。
太子殿下差人送東西來的時候,也帶了口信,叫我那日裡去橋下等著他。我自然是爽快拒了,為了表示歉意,還是親寫了信,才叫人帶回去給他的。信紙洋洋灑灑寫了一整頁,實則沒多少字,我寫起字來張狂得很,這一句的開頭一捺下去能連到下一句裡去,端的是一個瀟灑。
信上言簡意賅地說了已與他人有約在先,實是不能奉陪,承蒙殿下抬愛,改日定當賠罪。又誠誠懇懇道了對此事的歉意與遺憾,我自個兒看著都有幾分動容。至於改日賠罪,過了上元節,我便去北疆了,那時候天高皇帝遠的,改日也便是明歲了。我便不信他能斤斤計較這麼久。
沒成想太子叫人傳了信回來。燙著金邊的信封,我小心翼翼拆了開,裡頭卻隻一張小條。
他字跡同我一般,走的是龍飛鳳舞的路子,可也不知為何,他寫的草草一眼便是龍鳳呈祥的大氣,我寫的再仔細看,也隻能是龍爭鳳鬥——還是打得十分不雅的那一種。
紙條上隻四個字——你且試試。
他既然是叫我試了,那我自然是要試試的。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