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諒解地點點頭,拖了長音重複道“四日啊—”,而後緩緩走到兵器架旁,手在最上麵一檔的紅纓槍上略停了一停,而後將下麵一檔的劍取出來,利刃出鞘,寒芒一閃煞是好看。
我屈指彈了彈劍身,聽得劍身顫著發出嗡嗡的聲響,隨手挽了個劍花出來。
我雖於秦家槍上更純熟一些,可劍也是練過的,再者說,槍傷人容易,想傷己倒是麻煩了。
那大宮女此刻斂著眉目,候在兩步開外,殿裡並沒有旁的宮娥伺候。我手腕向下一壓,用了五分氣力,將手中劍鞘朝她飛擲過去,她果然側身要躲。
就在她一側身的這個空當裡,我手中那柄劍搭在了她肩頭。早便留意到她雖是這一眾宮女中領頭的,身手卻是平平,未曾想竟是比我所料的還要再平一些。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打在劍身之上,幽藍的光澤暗暗流動。
我抬眼看她,“若是本宮不想等這四日呢?”
她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意思,語氣都無甚波瀾,“這並不是奴婢能做主的事,奴婢隻是做了分內的活計,娘娘要殺要剮,奴婢也無怨言。”
我手往前遞了遞,劍的寒氣激得她頸間起了一層小疙瘩,“本宮隻問你一句,殿下究竟在哪?”
她同我對視著,眸中情緒翻湧而起又倏地退下去,“奴婢不知。”
我歎了口氣,果然是個軟硬不吃的,既然撬不開嘴,我索性一手刀劈了下去,又接了她一把,免得她倒地時摔著。
而後提著劍,一步步往外走,踹開殿門,寒風迎麵而來,吹得人更清醒了幾分。
周遭圍上來兩層東宮的侍衛,手按在刀鞘上,卻不敢妄動。
左郎將自人群中走出,態度恭敬,身形卻未讓,“外頭風大,娘娘還是請回罷。”
我橫劍身前,“如今他不在這東宮中,就憑你們,畏手畏腳的,以為還能攔得住本宮?”
他的手摸上劍鞘,周遭的侍衛登時將刀拔出一截來,四下裡皆是刀出鞘的清脆聲響。
我冷冷一笑,將劍往自個兒脖子上架上去,腳步未停,一層層踏下石階。
左郎將立時將手從劍鞘上鬆開,擺擺手,旁邊圍著的侍衛又將刀收回鞘中,隻是仍未讓開路來。
我在他麵前兩步遠停下,“要麼讓太子出來相見,要麼告訴本宮,太子去了哪兒。”話音未落,劍鋒刺入皮肉,我是下了狠手的,脖頸間一涼,血跡滲了出來。
無論何時,拿自個兒的命威脅旁人,都是很叫人不齒的——左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分量在,才這般肆意妄為。隻是事到如今,我沒有更好的法子,若真是同他們打起來,誰輸誰贏暫且不論,麵上都是一家人,哪一邊傷了都不好看。
見點血比說話好用得多,我麵前霎時閃開了一條路。我並不急著抬步,將劍立在身側,隻瞥了左郎將一眼,緩緩道:“本宮隻要還是聖上親封的太子妃一日,便是這東宮的主子一日。今時今日不同,殿下不在宮中,有什麼事左郎將偏偏要瞞著本宮?”
左郎將也是聰明的,見勢知我是不能善了,便揀了能說的,單膝跪下去,“回稟娘娘,太子殿下奉旨親征,同賀三公子同一日啟程,現下正在北疆。”
我閉了閉眼,早先三分的猜測終於塵埃落定,又接著問道:“殿下去的是北疆何處?”
他並不抬頭,隻回話道:“殿下早先下了死令,隻讓娘娘安心等著,娘娘還是莫再為難末將了。”
實是再問不出什麼,過了這麼些日子,我又是對北疆的情形一頭霧水,想去尋嫂嫂一趟,又憂慮著太子妃“大病初愈”的消息傳出去,太子又在外親征,免不得要生出許多這時候我沒有心力應付的往來,隻好作罷。
這一僵持,便到了晚間。
我坐在殿中,依著記憶畫了一幅北疆大致的地圖出來,將幾處要緊的城郭圈出來,又將秦賀兩家分彆注記上,末了換了朱紅的墨,滿腹心事地在沉沙穀那處打了重重的一個叉。
對著這圖思索了許久,忽的想起了什麼,心下沉了沉,又將那一頭標上契丹。若是太子不曾去,怎麼瞧,這都是一個死局,前狼後虎環繞,作困獸之鬥又能撐得住多久?太子這一去,乍看像是把死棋走活了,可又怎知不是千裡迢迢地自投羅網去了?想到這兒,我愈發焦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