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作戰,天氣逐漸回暖,本就有利於我大梁的將士,兼之契丹多遊牧,此時春草將將冒了個頭,契丹人正是分散的時候。北疆上曆來皆是兩家製衡,此時情急,兵權便暫且統一在了父親手中,是前所未有的力量集中;反觀契丹,這些年裡唯一有幾分手段的耶律戰又正被內戰掣肘,一時無暇他顧。是以這一戰打得順暢,頭一回打到了腹地。
見勢不妙,契丹王才重拾了早年奪權時的那股狠勁兒,先是親手斬了自己幾個不省心的兒子,而後能屈能伸,遞了一紙降書,稱願同大梁締結百年之好,俯首稱臣。
皇上掂量了掂量敵我雙方,又回顧了一番自開朝來在契丹身上耗掉的國庫內存,覺著再打下去,也討不著多大的好處,便欣然同意。為表誠意,契丹將遣使者團來,以契丹王當下最器重的八王子耶律戰為首,商定和談條目。
我枕著蕭承彥一隻胳膊,聽得他同我講了這些,癟了癟嘴,哀歎道:“既是要殺,那契丹王何不殺了耶律戰。”
他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倘若一切順當,北疆能安靜上數十載,你父兄也便輕鬆些,你也不用隔三差五地就跟著提心吊膽一回。”
我整個人抱著纏在他身上,手順著他身上新添的那些疤痕一一撫過去——耶律戰給的藥吃下去,倒是果真沒過幾日便愈合結痂,如今已然好全了。我問道:“父兄他們可有得了旨意,何日回京?”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指尖在我手心勾勾畫畫,聲音喑啞下去兩分,“待得諸項談攏了,也便可撤兵了。”
情至濃時,他忽的開口問我:“安北,你我成親有幾年了?”
自成親來諸多波折,我渾然有幾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意味,正欲掰著手指頭數上一數,“該是有兩年了,唔,我算算...”便被他打斷,他說,“我們要個孩子罷?”
我怔了怔,同他十指相扣的手緊了緊,話已然衝出了口:“可我若是日後,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邊...”這個孩子怕是會成為你的阻礙和難為。我反應過來,死死咬住了嘴唇,忙接著道:“我胡說的。”
他手捋平了我不經意皺起的眉,有些好笑地問我道:“怎麼,你是怕我對你始亂終棄?”
他見我默不作聲,輕輕捏著我下巴,逼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早便同你說,將身家性命全部托與你,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都告訴我,我去解決。”
“時至今日你難道還不明白?這許多年歲裡,隻有愛你這一樁事,才是發自本心出自本意,才真正讓我覺著,自己是活著的。以前的歲月山河崩塌天地昏暗,遇見你,才萌生出一點新綠來——此後我眼中再不見萬物塵埃,隻餘了一個春天。”
我擁住他,埋頭進他胸膛,含糊著聲音問他,“要不要提前準備個名字?”
又隔了兩日,昭陽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匹白馬來,馬是好馬,皮毛也油光水滑,昭陽牽過來給我看,我真心實意地讚了幾句,她便問我:“我總想著白馬瞧著便既颯爽又清麗,緣何嫂嫂偏愛那匹小紅馬?”
我抬眼看她一眼,認真同她說:“好看是好看,不過這一身白色皮毛,容易臟得很,你想想,這馬身上沾了一半黃沙,一半鮮血,可還好看?”再者說,小紅馬終歸是不一樣的。可惜自我回了上京,眼瞧著已是近三個月,都未痛痛快快騎過一回了。
她拍了拍馬鞍子,問我道:“今兒個天氣正好,去京郊放馬不是剛合適麼。”
我想著也好,便隨口應下,“京郊那道城門旁三裡,有極好的糕點賣,剛好我也想這一口了。”
這時候正是禦醫來請脈的時辰,我便叫她略等了等,去後廳喝了口茶。
誰成想,禦醫在旁候著的時候恰聽了這一嘴,同我道:“太子妃娘娘可要慎重,這馬上顛簸,京郊路程又算不得近。娘娘去歲冬裡憂思傷身又勞累過度,大毛病雖是沒有,卻也落了不少小毛病。老臣正仔細調養著,娘娘再忍上月餘,也便無甚顧忌了。”
禦醫話已至此,我不好出言反駁,便隻懨懨地去尋昭陽,正撞上她將茶水撒了一身。
我一麵拿帕子給她擦了擦,一麵同她道明原委,她揮了揮手,“也不知怎的,方才心慌了一下,手一抖竟撒了滿身。這幾日總是覺得氣悶,禦醫來瞧過,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我可得出去走走散散心,不然非得悶死了不成。”
我見她衣裳已是不能穿了的,便叫宮人將我新做的一套妃色騎裝拿了來,我們二人身形相仿,此時正是免了許多麻煩。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