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散了些涼意。
裴晏舟未騎馬,沿著長街走了走,直到消了些酒氣,這才上了馬車。
院中空空蕩蕩,那間屋子門窗緊閉,裡頭沒有一絲亮色。
“她呢?”
解下大氅,裴晏舟往她平日裡喜歡待的角落看了看,眼神微冷。
“回世子,錦茵姑娘今日向老夫人遞了牌子,眼下出府還未歸,興許是有事耽擱了。”
裴晏舟的手一頓,黑眸瞬間染上冷霜。
出府一日未歸。
是真有事,還是她不想歸?
“去找。”
聲音清冽迫人。
見倉凜領命退下,裴晏舟站了不過片刻,轉而也踏出了屋子。
......
護城河邊涼意更甚。
宋錦茵看著偶爾漾開漣漪的河麵,漸漸走了神。
臨近入冬,河邊小道上比往日多了些花燈,瞧著耀眼又溫馨。
偶有女子帶著帷帽,陪同家人沿街漫步,笑聲清脆。
宋錦茵回過神,被路上經過的出遊之人引去了視線,隻是這一瞧,卻讓她瞧見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柳氏一身墨綠錦緞,華貴穩重,旁邊站著另一位打扮貴氣的婦人。
與其說話間,還不忘噙笑看一看旁邊挽著她手臂鬨騰的姑娘,裴芳霖。
帷帽被摘下,裴芳霖噘嘴撒嬌的模樣,清楚地落進了宋錦茵的眼中。
她下意識垂頭想躲開,卻又不甘心地抬眸望了望。
那明明就是她的娘,那樣寵溺的眼神,明明曾經都是落在她的身上。
咬了咬牙,宋錦茵終於逼迫自己移開視線,可轉頭之際卻被裴芳霖瞧了個正著。
“宋錦茵?”
清脆的聲音讓其他的目光都落了過來,宋錦茵避不開,隻得行了過去。
“奴婢見過柳側夫人,見過二姑娘。”
“這個時辰你沒在院裡伺候,怎得一個人跑來了這?”
裴芳霖不滿地瞧著她,適才瞧見她時一個沒忍住,聲音大了些。
實際她一點也不想讓宋錦茵在她跟前晃來晃去。
但到底怕太過,惹得柳氏又對這丫頭心生憐愛,裴芳霖便還是忍了忍語氣,隻是挽著柳氏的手又緊了幾分。
“入冬後要替世子做冬衣,奴婢便去繡坊瞧了瞧。”
裴晏舟院裡的差事旁人隻知曉個大概,無論宋錦茵怎麼說,旁人也尋不到質疑之處。
見裴芳霖抬起下巴似有不滿,而柳氏一雙眼冰冷無情,宋錦茵又福了福身子。
“眼下天色已晚,奴婢不叨擾側夫人和姑娘,便先行回府了。”
柳氏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理了理披帛,輕應了一聲。
正準備去到旁側,卻聽旁邊的貴婦人湊過來輕呼道:“這是國公府的婢女?這模樣儀態,怕是那些小官家的嫡女在前頭,也得略遜一籌。”
貴婦人原想直接說官家姑娘,但想著自己和旁人的身份,到底還是將話壓了壓。
隻是這婢女的模樣,確實讓她心頭一驚。
如此好樣貌,就算是送去宮裡也使得。
“這姑娘我是越看越喜歡,不知姑娘是在哪個院子做活?若是咱們老夫人和柳側夫人的院裡,那我是怎麼也得多過去坐坐的。”
“陳夫人抬舉了。”
柳氏陪上笑,“粗鄙丫頭而已,沒見著這個時辰還在外頭偷懶?”
“瞧瞧,側夫人這是護上了。”
貴婦人眼中閃過一抹算計。
今日她本是抱著說親的念頭過來,可柳氏一直避而不談,且這裴二姑娘瞧著,也像是沒有相看的打算。
她不能白來這一趟,怎麼著也要想一個能搭上世子的門路。
眼下這丫鬟,來得倒是正好。
水靈靈的模樣,舉手投足間還帶著平常丫鬟沒有的貴氣。
最重要的,是適才她分明就瞧見了裴二姑娘生起的警惕,也聽見了她們口中的世子二字,想來這婢女身份應當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