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哭,尤其麵前還站著裴晏舟的人。
好在倉凜還有要事在身,囑咐了外頭的侍衛幾句後,匆匆離開了此處。
木門咯吱一聲被關上,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許久後,輕輕的啜泣響起,帶著壓抑,一旦開始,就好像怎麼也止不住。
她也會怕。
那樣的殘肢斷臂從她眼前跌落,那樣溫熱的血液濺到她身上,她怎麼可能不怕。
可沒有人會在意她,也沒有人會再來接她回家。
外頭的天色眼見著暗了下來。
宋錦茵哭了許久,直到門被打開。
一名陌生男子邁著大步踏了進來,長發用玉簪隨意攏在腦後,一身白色狐毛大氅打眼又貴氣,行走間大氅邊緣掃過木門,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宋錦茵一時愣住,看著他手裡端著的碗張了張嘴,因為哭得太厲害,說話前又打了個嗝。
可原以為來人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不想他開口的語氣卻又帶了些調侃。
“抱歉,我也不想打擾你哭,但時辰差不多,你要不先喝完藥再繼續?”
“你,你是?”
宋錦茵壓下抽泣,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外頭守著的侍衛身形未動,想來這位應當是醫館裡的人,可這樣的裝扮,宋錦茵著實是想不到合適他的身份。
“我是這醫館的東家。”
男子將藥遞過去,眉梢一挑,下巴抬起時滿是矜傲。
可瞧見她躺到僵硬的姿勢,卻又皺了皺眉:“你還不能動?不應該啊......”
“能動的。”
宋錦茵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慢慢撐著坐了起來。
力氣比適才大了些許,身上也沒了最開始那般劇烈的疼痛。
隻是想起這人適才說的話,宋錦茵猶豫道:“公子是東家?東家......和館內大夫不一樣吧?”
“本來是不一樣,我隻要坐著收錢便可。”
男子見她坐穩,這才將藥碗又遞了過去。
“可你來得突然,那衣裳上的血和送你來的侍衛瞧著都怪嚇人,我便隻好親自出手,替你看了看。”
說罷,男子還伸手指了指這張光禿禿的木架床。
“而且你今夜睡的這屋還是我特意騰出來的,連這木頭香都是藥。”
宋錦茵雙眼瞪圓,驚訝地看了一圈,一句“這麼破”停在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來人這白狐皮瞧著便是上等物件,沒得一點身份,有銀子也買不到,可這間屋子......
“那就多謝公子了。”
宋錦茵想了想,最終還是垂頭安靜地喝著藥。
一個晚上的留宿而已,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
來人站在木床邊,將宋錦茵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他沒想到這小姑娘變臉變得這般快,明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把心性壓的如此沉穩,仿若最開始偷哭到快要背過氣的人不是她一般。
思及此處,男子看著她乖巧喝藥的樣子笑了笑。
隔壁院子有人在等他,離開後,男子提著燈繞了過去,打開門便瞧見了在燈火下閃著光的銀色麵具。
“如何?她可是哭得可憐?”
“倒也沒有。”
男子唇角勾了勾,想起適才那雙自帶清冷的眼,“我不覺得她可憐,相反,我覺得她比你厲害多了。”
“是了......”
回應聲漸漸小了下來,“她敢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而我,卻連從那人身旁經過都不敢。”
......
夜涼如水。
宋錦茵半夢半醒之際,門被打開。
來人靠近床榻,身上還有未散的寒意。
她迷迷糊糊睜了眼,似乎瞧見了裴晏舟的身影。
可她不想理,也沒有太大的力氣去理,便順著心意側過頭,繼續沉睡。
昏沉間身子好像騰空而起,直到她發出一聲不適的嚶嚀,那動作才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