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屋內仿若進了冰窖。
天邊暮雲未褪,廊下燈火卻已透出耀眼亮色,從窗牖灑進,如薄紗輕柔,試圖暈開一處又一處的冷沁。
麵前的男子微微俯身,停下動作,黑瞳逐漸散去淩厲,晦暗也被掩蓋,就這麼看著床榻上還有些怔愣的姑娘。
宋錦茵努力對上他的視線。
有那麼一瞬,她像是窺見了被他深埋在心底的那個少年,冷漠傲然,卻在入水救她時,眸底有如星子一般的璀璨亮色。
直到裴晏舟指腹輕輕撫上那片青紫,溫柔摩挲帶來了些許不知所措,才徹底打斷了她的思緒。
“怎麼沒讓人去前頭喚我?”
暗啞的嗓音帶著一股子柔意落入耳畔,可這柔意卻讓人心中不安。
許久,宋錦茵回神笑了笑。
“不礙事的,世子的傷,可是好些了?”
屋內靜了一瞬,半晌才輕輕落了一句。
“好不了了。”
輕觸的指尖終是停了下來,男人目光落到她下巴處的一圈紅痕和指印上,眸底被撕開的一角重新合上。
他又成了那個陰鷙到了極點的裴晏舟,黑瞳之下也依舊蘊藏著濃烈的占有之色。
收回視線,男人站直了身子,高大的身軀擋下了後頭的光,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陰影裡。
“先睡,我晚些時候再過來。”
並未多言,裴晏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想起他的蒼白臉色,宋錦茵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絲擔憂,她雖猜到裴晏舟不會忍下這樣的挑釁,但也沒想過他會來得如此之快。
喊了聲碧玉姐姐,直到人推門進來,她才緩了緩心神。
“姐姐,世子他......”
“莫擔心,世子去了書房,適才玄一說世子退了熱,眼下既還能去書房辦差,該是沒什麼大礙。”
聽見這話,宋錦茵才堪堪鬆了口氣。
她雖心中比之前多了幾分謀算,但擔憂的那顆心,卻始終未真的枯死。
隻是這一夜到底是不安穩。
床榻上的人額上浸出了汗珠,一點點打濕臉頰烏發,緊閉的眸子也微微晃動,長睫輕顫,像是隨時都要醒來。
夢裡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可恰恰就是這樣的黑暗,讓人永遠都尋不到出路。
直到有淒厲的尖叫響起,讓急切的宋錦茵猛地睜開了眼。
碧玉守在外頭,聽見動靜趕忙靠近,還未來得及出聲安撫,就見宋錦茵抓住了她的手,臉頰青絲因著汗珠黏在一處。
“碧玉姐姐,你可聽到了聲音?”
“並未有聲響,可是魘著了?”
碧玉順著她的床榻坐下,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額上的濕意。
雖不知守著宋錦茵的差事要做到何時,但此刻瞧著床榻上的人白著臉,水眸似受了驚嚇,她倒是真生了些憐惜的心思。
“沒聽到聲響嗎......那大抵是我做夢了吧。”
宋錦茵垂眼看向褥子,心跳漸漸平複了下來。
外頭的燈像是熄了好些,清冷月色占了上風,代替燈火灑進了屋子。
“姐姐一直在守著我嗎?這個時辰,姐姐該是去休息的。”
“無妨,我再守半個時辰。”
宋錦茵有些不讚同,隻是還想再勸,卻又想起裴晏舟的臉,想來她若是真將人逼了下去,受罰的隻會是碧玉姐姐。
“那姐姐在裡頭待著,裡頭暖和。”
拍了拍床榻上的褥子,宋錦茵又笑著看向了麵前的人。
......
平靜夜色下,確實沒有宋錦茵想的那般安寧。
裴晏舟一身玄衣,站到了國公爺的院子,隻是主屋裡的人還在小妾屋裡躺著,在他麵前的,唯有白日裡跟著去過竹雅院的幾個小廝。
身側跟著的換成了玄二,裴晏舟不緊不慢地接過丫鬟泡來的茶,聽著下頭不停磕頭的求饒聲。
茶麵氤氳著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