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雖因著那話有片刻的渾噩,但到底沒敢讓自己失態。
她明明已經猜到了結果,也知道葉晚秋是在故意刺激她,不管她會不會碰上這件事,那兩個貴女,也沒打算真饒過那條命。
可葉晚秋刻意提起的話,還是讓她在自責和內疚中掙紮了一夜。
隻是她不會表露分毫。
她的膽怯和心慌一旦讓旁人知曉,那樣惡毒的事,隻會一次又一次地落到她的頭上,甚至還會牽連她身邊的人。
宋錦茵動了動僵硬的指尖,順著裴慕笙的動作看向木桌。
“近來送了不少新的樣式,我瞧著方便,這處便也沒讓人收拾這處。”
“三姑娘這處不算亂。”
“我母親念了好幾次,不過今日我已經讓人跟著那兩個婆子,待明日那新單子送來,我再好些把這處地方騰出來,你說得沒錯,不能乾等著那點子證據。”
桌上一邊的托盤上放著一應茶具。
再往旁一點,有一個裝著小物的簍子,因著裴慕笙的翻找有些淩亂,露出了裡頭一張點綴著金箔的帖子,貴氣盎然。
宋錦茵記得,這是前些日子裴慕笙送去各家的邀約物件。
“三姑娘可是忘了誰家?”
“沒啊......”
裴慕笙瞧見那張帖子,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打開一瞧,看見裡頭的許家二字,才下意識抿了抿唇。
她不是愛遮遮掩掩的人,將東西放回原處後,她看向宋錦茵。
“是給許家的帖子,送帖子時大哥正好同許家姑娘準備去馬場,見她策馬顧不上拿,大哥便直接接過了,還囑咐了一句,讓我到時候對許家姑娘上點心......當時有不少人瞧見,我也就沒派人再送。”
宋錦茵愣了一瞬,頓時又想起了那日院中,兩人並肩行來的畫麵。
男子長身玉立,垂眸瞧人時,身上淩厲散去,唯有帶著點清貴的俊美輪廓,映出他淺笑時的溫潤和煦。
裴晏舟何時對這種事上心過,眼下如此細致,除了在意二字,她想不到其他。
“你,你也彆太在意,許家姑娘也不見得就真能進來國公府......”
頓了頓,裴慕笙突然又停住了話頭。
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是不是許家姑娘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宋錦茵,永遠都不會有堂堂正正站在她大哥身側的身份。
她可以是被憐惜的小妾,但也永遠都隻會在這個位置,連孕育子嗣,興許都是不敢想的事。
“三姑娘說笑了。”
宋錦茵回過神,不知為何,開口時喉間有些不適。
“不管往後是哪位進府,奴婢自然是盼著世子,得償所願的。”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極好。”
碧玉沒去看三姑娘的神色,她隻覺得宋錦茵這話冷靜得可怕。
適才在她屋裡的猜測愈加清晰,一層層想下來,讓碧玉開始有些惶恐。
在確定宋錦茵根本不想爭寵之後,她不敢想,若是世子知曉宋錦茵的冷心冷情,這個姑娘,往後還會不會有活路。
屋外傳來了婢女的聲音,隨後簾子被打起,丫鬟垂著頭緩緩進屋。
“姑娘,世子院裡的竹生傳來了話,說世子的意思,讓姑娘這幾日選一套種水好的翡翠頭麵送去竹雅院,記他的賬上。”
“大哥可有說旁的?贈與誰,什麼身份,多大年歲?”
“回姑娘,那話裡的意思,應當是送與年歲不大的姑娘家,旁的並未多提,不過這些日子外頭都在傳世子和許姑娘的消息,眼看府中宴會在即,興許......”
裴慕笙示意丫鬟閉嘴,再看向宋錦茵時,見她乖巧地垂著頭,青蔥玉指從袖中伸出,緩緩撫過桌上她剛拿出來的簪子紋路。
一條新長的疤痕從她掌心滑到指尖,隻要稍稍抬手,那傷疤就格外打眼。
日頭順著掀開的簾子打了進來,落向桌麵,讓那泛白肉色愈加明顯。
宋錦茵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下意識就收回了手。
那樣好看的簪子,她還是不要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