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將手裡的木棍放下,在身上擦了擦手,拉著旁邊的男人賠笑上前。
但到底是怕那把刀,步子隻是象征性地動了動,躬著身子一臉討好,“家中女兒不聽話,驚著了幾位貴人,貴人莫怪,我這就將人抓回去好好教訓!”
話音剛落,婦人就抬眼打量了一圈,見著沒人開口,她訕訕一笑,又看向地上哭成一團的小丫頭,登時變了臉色。
“我讓你四處瞎跑,給老娘惹事!今日若是遭了貴人的嫌,你搭上這條賤命都不夠賠的!真是晦氣!”
旁人的男人亦是有些不耐,抬腳便想朝著地上的小丫頭踢過去,誰知被空青攔下,轉身將他掀翻在地。
“當家的!”
哀嚎聲起,婦人立馬去看男人的傷勢,隻是兩人剛對上一眼,那婦人眼珠子一轉,便癱坐在地,也跟著抹起了淚。
“我這女兒今年不過十歲,乾活勤快利索,是我的心頭肉,要不是家中實在揭不開鍋,也不至於走到如此地步,幾位貴人瞧著心善,又肯為這丫頭出頭,不如就發發善心將人買了去,她模樣還算端正,往後為奴為婢任由貴人差遣!”
“實在揭不開鍋?”
宋錦茵貝齒咬過下唇,壓下心底那一股不平。
小丫頭如此瘦弱的樣子,她還當不過六七的年紀,竟然已經有了十歲。
“你們身上的衣裳雖不是什麼好料子,但也絕不是揭不開鍋的樣子,反倒是這丫頭穿得破舊單薄,同你們不像是一處。”
酸澀被狠狠壓下,宋錦茵攥著手裡的帕子,“親生女兒這般說賣就賣,你們當真,沒有絲毫顧念?”
“瞧貴人說的......”
那婦人作勢擦了擦眼,“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然是舍不得的,但家中總要過活不是,還有她弟弟妹妹,難不成一起挨餓?其實我和當家的也舍不得,要不......要不貴人心善,賞我們一些銀兩?”
“賞你們一些銀兩,那她呢?”
宋錦茵氣極反笑,看著這對夫妻惡心的嘴臉。
那婦人隻以為宋錦茵被說動,臉上是壓不住的興奮,隻想著先撈些錢回去,等回頭再賣人,得兩份錢。
“貴人大方,這丫頭自是跟著我們回去好好過日子,有吃有喝,誰也不願賣自己的心頭肉!”
“騙人!我不回去,回去會被打死,我不回去!”
“你胡說什麼!小白眼狼!”
婦人怒瞪了那小丫頭一眼,隨即見空青手握劍柄,登時又縮了回去。
裴慕笙有些看不下去,她瞧見宋錦茵發顫的身子,有些心疼地拉了拉她的手。
其實在她母親的隻言片語中,並不覺得柳氏會是那等拋棄女兒隻為求生的自私之人,但人性是最不好說的東西,她母親極少去提大房的事,她便也知之甚少。
眼下瞧見一向沉穩乖順的宋錦茵像是在崩潰邊緣,她突然有些慌。
裴慕笙下意識抬頭去看旁邊的空青,見他一臉冷意盯著地上的人,心裡這才踏實了一點。
“彆同他們說了。”
裴慕笙拉著宋錦茵的手往後站了站,“我會將這小丫頭買下,待會讓空青帶著他們去把押畫了,徹底斷了牽扯。”
“奴婢身上未帶銀子。”
宋錦茵喉間咽了咽,深吸了口氣,說得緩慢,“買這小姑娘的錢,算奴婢向三姑娘相借。”
“不過幾兩碎銀,不必爭這些。”
“或許是奴婢想得太多,見到她,就像是見到曾經的自己,故而出這一點銀子,大抵也是在替以前的自己圓夢罷了,還請三姑娘成全。”
裴慕笙話語停在唇角,看著她,半晌才又問道:“那救下之後呢,你想如何安排她?你若想她進府伺候,我可以讓她去我院裡。”
“若是她願意,奴婢想送她去女學。”
宋錦茵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行到那小姑娘跟前蹲下,同她平視:“這裡沒有什麼能輕鬆賺錢的差事,貴人也不會將你送去什麼富裕之地,我願意送你去女學,女學裡也有零碎活計,你若勤快,也能好好過下去,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