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三姑娘。”
宋錦茵起身退了幾步,朝著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裴慕笙看著她夜色下溫和的眼,想阻止的動作停了下來。
許是有了這麼一遭,入夜後的宋錦茵,難得的沒有在寒風呼嘯的冬夜裡輾轉反側。
她甚至還夢見了小時候,房中燭火明亮。
一邊是爹爹在翻看主簿呈來的公文,一邊是在看著遊記的娘親,而她握著筆,一下一下地練著新學的字。
隻是這安穩畫麵還沒多瞧幾眼,寂靜的夜便被一陣急切的叩門聲打破。
宋錦茵陡然驚醒,聽見碧玉略帶焦急的聲音,心裡一沉。
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好,隻簡單地披在了身上。
木門打開,涼意猛地襲來。
“我的好姑娘,怎麼衣裳都沒穿好。”
碧玉慌忙進屋關門,伸手替她將外衫係好。
“林家公子今日巡視時落了水,幸得世子相救,隻是今日本就天涼,世子又一連忙了幾日未合眼,這一回府便病倒了,如今正發著熱,昏迷不醒。”
宋錦茵腦袋還有些混沌,由著碧玉替她將衣裳穿好,又替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披散的烏發。
可她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世子病了?”
“是呢,如今冬日,河道水又涼又深,王管家說世子前幾日便已經病了,隻是強撐著未休息,如今這一遭,到底是沒能抗住,都說病來如山倒,世子連藥都喝不下,眼下那頭急得不行,想著讓你過去瞧一瞧。”
“我......可世子或許,並不想見我。”
宋錦茵聲音有些發顫,可她自己並未察覺,隻知道指尖已經涼到沒了知覺。
腦中想起了他為救旁人而受傷的那次,也是發了熱,折騰了好些時日,但今日是入那冰涼河水,身子弱一些的,怕是直接就醒不過來了。
宋錦茵突然有些後怕。
她在裴晏舟身側這麼多年,除了最開始那一年他因著國公夫人的事病過一段時日,後來極少瞧見他虛弱的模樣,更彆提昏迷。
眼下不過短短幾月,他便病了兩次。
她知曉他身上受了不少傷,可那些她都未曾親身經曆,唯有這兩次,她是紮紮實實感受到了他身側的凶險。
“想不想見的試試就知道了,除了你,眼下也想不到其他人。”
宋錦茵張了張唇,許久後,才啞著嗓音開口,“那我們快些過去,大夫那頭如何說?”
“先係好衣裳,外頭冷,大夫說最好今夜能退了熱,不然這般下去,不知會拖成什麼模樣,說不準還會引發舊疾,眼下旁人一近身世子就防備得厲害,根本喝不下藥,實在是沒法子。”
臨出門前,碧玉又返身替她尋了件鬥篷披在身上,這才拉著她出了屋子。
外頭風大,吹到臉上像是被刀刮過一般的涼。
宋錦茵不敢想,這樣寒涼的天,他頂著疲憊的身子跳進河道救人,要費多大的力氣。
步子不覺就加快了一些,帶著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急切。
......
裴晏舟的屋內充斥著濃厚的藥味,府醫站在一側,滿臉焦急。
王管家瞧見她來,雖仍皺著眉,但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快些把濕帕子給錦茵丫頭,那藥再重新去煎一份!”
倉凜起身讓開,讓宋錦茵靠近。
床榻上的人薄唇緊閉,雋秀眉眼皺著未曾鬆開,因著發熱,臉上微微潮紅,透著些難受的模樣。
宋錦茵接過帕子停在床榻邊,小心翼翼地撫過他的額頭。
傳來的滾燙讓她指尖發緊,杏眸閃過片片水光。
“奴婢給世子敷一敷帕子。”
話音落下沒多久,床榻上的人眉心逐漸鬆開,雖偶有輕蹙,但像是在努力打消抗拒。
後頭的人有些激動的想哭,叫著府醫退去了外間。
宋錦茵守在一側。
旁邊是打來的水,手中是新遞來的帕子,說是要給床榻上的人擦一擦身子。
昏迷中的人少了平日裡的疏離和冷厲,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可宋錦茵卻有些不知所措。
擦身子這等事,她該從何處下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