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的離開,亦是帶了幾分賭的意味。
她沒見過碧玉的功夫,但她知道,碧玉若是要抓她,隻是時間的問題。
可她不能不逃。
隻是旁人大抵會以為她會南行,去她幼時生長的安遠縣,也隻有這個方向,她才能靠著這小半日的功夫雇一輛馬車,到達下一個小鎮。
可宋錦茵怎麼會行這條路,甚至與安遠縣相反的方向,她都未曾考慮。
她隻是雇了兩輛馬車,挑了一條中規中矩的小道,行向了不打眼,卻又不閉塞的村落。
她深知唯有這等平平無奇的地方,才會是他們最後想到的去處。
隻是比起那些,她更盼著裴晏舟發怒之後的放手。
左右沒有她在前頭伺候的這些日子,他也並未有任何不妥,倒不如趁著她離開,順勢兩清。
宋錦茵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因著小道顛簸不平,早些時候吃下的東西在胃裡翻湧,她忍著不適,從腰間拿出一顆黑色藥丸。
清爽的藥香瞬間就撫平了她的難受。
沈玉鶴的藥,無論是護住她的身子還是迷暈其他人,藥效都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小公子,馬上天黑了,咱們得加快腳程去到前頭的村子,不然晚上可沒地兒落腳。”
許是聽到了宋錦茵在馬車裡的動靜,車夫出聲提醒了一句。
“大叔不用管我,儘管趕路便是,我貪玩耽擱了些時辰,家中兄長還在縣裡等著我,若今晚尋不到村子落腳,明日太陽落山前怕是到不了縣裡,到時惹得他們報官就麻煩了。”
宋錦茵留了個心眼,她沒指望旁人會將她認成男子,但她也需得說些什麼,來讓旁人不敢輕易對她下手。
“小公子一人回家,難免讓家中記掛,往後出來可得多帶個小廝陪著,如今這一帶沒公子想的那般太平,尤其是臨近年關,若不是見著小公子孤身一人,給錢也不似其他人那般磨蹭,這一趟我本是不想接的......”
話音未落,小道邊就跑出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撲倒在前頭,使得馬車驟停。
宋錦茵往前一晃,堪堪坐穩,便聽車夫邊罵邊拉動韁繩繞過突來的乞丐,可誰知那乞丐又猛地衝到馬前,不讓前行。
“求貴人行行好,給口吃的打發些銀錢吧!我同我阿奶已經三天未尋到吃食,我阿奶如今還病著,眼睛都睜不開!求貴人行行好,隨便給幾個子兒都行!”
“去去去,要討錢去尋那些個貴人的馬車!我們這些小馬車行的買賣,哪有能掏給你的!”
可饒是車夫嗬斥出聲,前頭的人也沒有要走的跡象,宋錦茵將車簾掀開一條縫,偷偷瞧了一眼外頭的情形,覆在腰間的手也順勢掏出了一個小巧的玉瓶。
“貴人良善!我不過就是要頓飯錢,求貴人行行好,我阿奶已年過半百,實在經不起折騰,我也多日未能尋得吃食,求貴人大發慈悲,救救我祖孫二人!”
男子衣衫破舊臟汙,近乎赤膊,宋錦茵隻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外頭哭求聲一直未停,連車夫都被來人鬨得沒法,側頭小聲問了問她的意思,可宋錦茵卻是心中一沉,另一隻手按住包袱底下準備的匕首。
這般寒涼的天,男子不僅不怕凍,還中氣十足目的明確,除了身上那身破爛的衣裳,瞧不出一點落魄和吃不飽飯的樣子,明顯便是早早守在了此處。
宋錦茵握著玉瓶的手一緊。
玉瓶裡是在畢春堂買下的防身藥粉,她也不知這一撒能不能得救,更不知這車夫與男子是不是一路人。
而此時遠處的林子裡,幾個大漢正提著刀看著小道,一人臉上躍躍欲試,另外幾人隻做打量狀。
“裡頭那人我起先瞧見了,瘦弱的很,估摸是個姑娘,不如直接連人帶包袱搶了,磨磨蹭蹭耽誤功夫!”
“不可,老黑一路行來都沒打招呼,要麼是這人身上沒什麼銀子,要麼是不好動手,先看看再說,若是她出手大方好騙,真給老三掏了銀子,咱們再上去扣人也不遲。”
“大哥說的是,如今官府盯得緊,為著這麼一點小錢惹麻煩,不值當。”
宋錦茵手心都握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