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國公府的福祿院裡,柳氏送上茶,收起了繡帕,在替老夫人捶著肩。
傅嬤嬤從外頭進來,後頭跟著送來布匹的丫鬟,見著二人說笑,步子放慢了一些。
“怎得去了這麼久,給瑾之選的料子可挑好了?”
“回老夫人的話,二少爺芝蘭玉樹,老奴這等粗鄙的,挑起東西來難免就存了些顧忌,隻怕選著的物件二少爺回來瞧見不喜,自然就慢了些。”
“瑾之性子好,就算你挑得不合他心意,他也不會真怪罪你!”
老夫人笑著招了招手,讓人將東西送上去給她瞧一瞧。
後頭的柳氏見狀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附和著道了些好聽話,直到東西被送了下去,傅嬤嬤瞧了一眼柳氏,才開口說起了新打聽到的事。
“老夫人,適才老奴去庫房挑東西時,正巧碰見世子院裡的竹生去繡房領衣物,平日裡這等事都是錦茵姑娘在做,眼下貿然換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丫頭出了什麼事。”
“能出什麼事。”
老夫人連頭也沒抬,隻端起了茶盞。
她到底還是怨著上次長孫同她說的話,竟然拿裴家前程來壓她,且那等氣勢,已經全然沒將她這個祖母放在眼裡。
雖她如今也重新在考慮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考慮裴家的前程,但心中始終憋著一股氣。
好在瑾之快要回來了,眼前好歹能留一個孝順的。
“竹雅院的事也輪不到我這個老婆子管,那丫頭是死是活,如今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事。”
餘光裡是柳氏在替她添置吃茶的糕點,臉色平靜,沒有因著這話起半分波瀾。
老夫人想起她這些年老實本分的伺候,到底還是改了口氣,又添了一句:“興許是晏舟又給那丫頭換了差事,你這幾日再留意留意,莫要鬨出太大的動靜。”
“是,老奴明白。”
說完竹雅院的事,屋子裡又是一片祥和之貌。
柳氏一直陪到日暮,才起了回院子的打算,隻是剛一挪步,便聽老夫人叫住了她,麵帶感慨。
“你如今雖隻是側夫人,但大房的一應事務都落在你手上,且這些年也一直未出過錯,眼下老大後院裡進了那麼多人,你還是要立些威出來,該打發的都打發了,少留一些狐媚子,整日裡勾著老大。”
柳氏屈膝,麵容沉穩,眉梢帶笑,端的是端莊大氣。
“老夫人放寬心,國公爺向來心中有數,不會真被那些女子絆住腳。”
“那他近來可去了你房裡?”
老夫人皺著眉,見她搖了搖頭,更是一臉怒其不爭之意。
比起之前的國公夫人,她確實更喜歡柳氏這等好拿捏又會哄人的主,隨意給她一些權,她便能將大房管理的井井有條,且一路向著她,萬事都不讓她操心。
若是隨便換一個,許是隨時都會鬨起來,還不好掌控。
像老二媳婦兒的貪婪,老三媳婦兒的不親近,都不是讓她放心之人。
思及此處,老夫人不免又想起了當年。
當年老大媳婦兒就是太倔,性子擺得高,什麼都不屑一顧,也不願低頭。
她顧忌著親家身份,不好出手整治。
拉不攏,便隻得僵持在那,做著麵子功夫。
如今好不容易過了幾年舒坦日子,她可不想冒出什麼阿貓阿狗,再過來折騰,鬨得她心煩。
“你既然舍了那丫頭,一心一意靠著大房過日子,眼下怎可如此心大?萬一被一些有心思的鑽了空子,你這側夫人的位置,可還想安穩坐下去?”
“就算你如今受老大看重,但你也彆忘了,僅憑側夫人,後院就不止你這一個,尤其是生了庶子的謝雲,她若是哪天想爭,你不見得就能大過她去。”
“老夫人教訓的是。”
柳氏露出為難的臉色,但也很快應承了下來。
見她像是聽了進去,老夫人用茶蓋撥了撥茶麵,垂眸道:“當年晏舟他母親的事你應當也聽過一些,在你之前,她便是被後院的人算計,落下了病根。”
“可當年她若是願意低一低頭,哄著些老大,興許這命,也不會如此去得快。”
“你向來聰慧,凡事也看得遠,該是知曉,若想一直安穩下去,就萬不能同她一樣,性子孤傲冷清,到底不是什麼好事。”
柳氏平靜的臉這才有了一瞬的波動。
但也隻有那一瞬。
在老夫人看過來前,她又恢複成了那副妥帖識大體的模樣,屈膝行禮,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