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直奔畢春堂而去。
宋錦茵既然一早就知曉了自己有孕,那定是同沈玉鶴有關。
他想起了那日在女學外,幾人的遇見,亦是那一日,他點頭將宋錦茵讓了出去,哪怕他知曉隻是口頭上的應承。
但他忘了,宋錦茵不知道。
他更忘了,他這一讓,所有人都會看輕宋錦茵,甚至包括宋錦茵自己。
可他竟然還覺得隻要小姑娘在他身邊,旁人如何看待並不是大事。
裴晏舟此刻的悔意一層接一層,像是無窮無儘。
興許沒有他的無情,宋錦茵在得知有孕後,不會如此決絕地想著逃離,興許......
而此刻的宅院一角,一個空蕩的小院裡,宋錦茵正裹著厚實的褥子,窩在小屋一側。
麵前不遠處放著一個火盆,驅散了一些屋內寒意,上頭還煨著一盅湯和一份藥。
“姑娘趕緊抱著暖爐,切莫凍壞了。”
小廚子蹲在火盆旁,看了看裡頭還未開滾的藥汁。
“姑娘何不再等上一日,到時小的照樣能助姑娘逃離那小院,還不用同今夜這般危險,適才小的幾人一直未等到姑娘的回應,心都差點涼了半截。”
“一心想讓火燒得大一些,便耽擱了,何況你不是說,你們當家的想讓我在此處多待些時日?”
宋錦茵垂眸看向手爐上栩栩如生的花瓣紋路,淺淺笑了笑。
“一場大火能爭取不少時間,待他們滅了火才發現我不在,必定會四處去尋,萬不會再將時間浪費在這碩大宅院的一角,隻會以為我趁亂逃去了彆處。”
“姑娘想得周到,隻是這幾日確實要委屈姑娘忍一忍,且外頭給姑娘辦戶籍和路引也還需些時日,到時姑娘再離開,也會更方便。”
“辦戶籍和路引?”
“是,最遲不過十日,姑娘便可先離開這座府邸,十日後世子有差事在身,想必不會再盯著尋姑娘的去處。”
小廚子點頭,將湯端下來。
“到時姑娘有了新身份,便可大方行於各處,無需躲躲藏藏,隻是姑娘的名字,許是不能再陪著姑娘一起了。”
“能有新身份便已是萬幸,至於名字......舍了也好。”
沒了這個名,她同裴晏舟更是斷得徹底,且他應當,不會再同上次一樣追來才是。
宋錦茵唇瓣抿了抿,想起裴晏舟那日追她至客棧,在馬背上晦暗深沉的模樣。
這場大火,確實是為了引開府裡人的注意,可也是宋錦茵要離開的決心。
她要讓裴晏舟知曉,她寧願用她最害怕的方式逃離,也不會再留在他身側一日。
還有她曾有過的那些真心和期盼,也通通都和那個玉佩一樣,被她留在了那場大火之中,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餘下的生命裡。
裴晏舟會知曉,也會因著猜到她的心思而對她生怒,到時正逢他出城辦差,再回來時,這座都城早就不會再有她宋錦茵的身影。
甚至於這個世間,都不會再有宋錦茵。
“姑娘先喝一些湯,小的不好在這處多留,但姑娘放心,這一塊離前頭頗遠,本就是不打眼的下人房,早已等同於荒廢,姑娘可先安心。”
“至於吃食和熱水,小的會定時送來,還有一個乾粗活的小丫鬟,也會時不時地來照看姑娘,姑娘先辛苦幾日。”
宋錦茵點頭,麵帶感激,眼眶也微微發紅。
不知是不是因著有孕,這幾日她明顯比之前愛哭。
從那日對裴晏舟失控哭求後,她便時不時地憶起往事,亦或生出冬日寂寥的多愁之感,還有控製不住的委屈。
唯有撫上小腹,在感受到孩子以後,才能重得一些平靜。
“多謝。”
宋錦茵揉了揉眼,又看向前頭替她忙碌的小廚子,“你也無需一直擔憂這處,前頭的事想來頗為棘手,我身上帶著藥丸,忍這麼幾日也無礙。”
“姑娘放心,這府裡頭也不止小的一個人,隻是都是些不起眼的雜役罷了,估摸著這幾日陸續都會被清出去,不過也剛好能護著姑娘到出府。”
小廚子將湯和藥都放到宋錦茵的麵前,而後又將提前放在這處的包袱打開。
裡頭是些糕點和軟硬不同的肉乾,另一個包袱裡頭竟還替她備了個針線簍子。
“這院裡不會有人來,平日裡姑娘也可走動走動,不過若是姑娘擔憂,旁邊小屋後頭有個放菜的地窖,空著無用......”
宋錦茵原本的心逐漸平複下來,愈加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