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驚慌,我不過是奉命過來瞧一瞧,你燒你的栗子便是。”
碧玉並未離開,她看著地上細微的痕跡,沿著宋錦茵走過的地方又走了一遍,一點點地蓋掉了她的痕跡,而後停在了她的落腳之處。
“昨夜我趕來這處府邸前,翠玉曾尋過我,許是聽到了些動靜,她求我放你一條生路,我這才發現,平日裡看著膽小謹慎的翠玉,在你離開後竟沒有露出過一絲破綻。”
“且這幾日,她一直留在王管家跟前,要麼自己尋事情做,要麼幫著竹生忙進忙出,沒多少以前唯唯諾諾被人拿捏的樣子,我想,你知曉這些後,應當會很高興。”
宋錦茵在聽見碧玉聲音的那一瞬,眸中頓時溢出水光。
她拚命捂著嘴,任由眼淚從眼角滑落,不敢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那日回府後,世子原本讓我自去領罰,但他瞧見了你贈我的荷包。”
碧玉聲音透過木板繼續傳來,有些小,還有些悶,像是呢喃自語,也像是在同人敘舊,說得有些慢。
“不知為何,世子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你的手藝,後來他便讓我退下,隻丟了個有些難的差事給我,做好了便提我的位置,做不好便再尋人替我收屍。”
“以往我接不到這樣的任務,如今有這個機會,我自是不會輕易放棄,我還同你說過,往後得閒,我會教你如何尋人,故而我活著回了府,如今,也算是沒有太矮倉凜一頭。”
“隻是府中頗為無趣,直到昨夜王管家派人來尋我。”
碧玉的聲音斷斷續續,但她說得認真,宋錦茵便聽得認真。
兩人其實隔著極近的距離,宋錦茵隻要伸手推一推,便能與她瞧見。
可無人去碰那塊木板。
隻要不是親眼看見,碧玉就永遠沒有尋到人,宋錦茵也永遠不會再留下痕跡。
“今日風有些大,我便不同你多聊,往後,若往後......”
說及此處,碧玉似想起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哪有什麼往後。
原來宋錦茵早就明白她必定會離開,所以在那些閒聊裡,她從沒有應下同往後有關的任何話。
離開時,碧玉很想打開那塊木板,再見一見那個小姑娘。
她也是這次回府才知,原來極少說好聽話的宋錦茵,一直在偷偷照顧她。
知曉她幼時曾差點餓死,胃心常有不適,便私下給小廚房送過銀錢,尋過李大廚。
後來她每日去領吃食,必定會有一份湯水或熱粥,有時還會有多出來補身子的藥膳。
這樣的事,小到她從未去在意,若這次李大廚不提,她永遠都不會知曉。
而如今她知曉後,卻又大到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碧玉定定地看了一眼那處地界,最終還是逼著自己轉過了身。
未見道彆,卻已有了離彆。
隻是既是一定會有離彆,那便索性彆再相見,以免徒增傷感。
她知世子的暗衛裡,能查人蹤跡的不止她一個,她不能沾染上同宋錦茵有關的任何痕跡。
動靜又逐漸便小,直至徹底沒了聲響。
宋錦茵窩在漆黑一角,不停擦著眼角的濕潤,許久才停下。
再站至光亮之下時,她已經隻剩下微紅的眼圈,眸中再無水光溢出。
前頭小屋裡,小丫鬟瞧見她回來,一顆心才徹底落下,長長地鬆了口氣,順帶還將沒有燒黑的栗子遞了過去。
“適才那位姑娘剛離開不久,奴婢瞧著她進來時手握長劍,還以為,還以為她會將姑娘和奴婢抓走呢!”
宋錦茵解下弄臟的狐裘,有些可惜地放到一側,又握住那堆淩亂的褥子,準備將其放回木櫃裡,換回新的被褥。
隻是剛一掀開,裡頭便甩出了一個荷包。
“這......這裡剛剛隻有那個姑娘坐了坐。”
丫鬟出聲,有些詫異。
宋錦茵將荷包握在手上,不是她繡的那個,但應當是碧玉留下的東西。
她小心打開,瞧見裡頭卷著幾張布條,還有一封信。
“幾處布條所寫之處,是我這些年在外任務時曾停留過的地方,皆是淳樸之地,若不知尋何處落腳,這些地方都可停留,還有上頭記下的人家,皆受過我的恩惠,若有難處可登門求助,無需顧忌,此去,珍重。”
宋錦茵又一次紅了眼,而後將信丟進了火盆,轉而鄭重地將荷包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