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到底還沒有離開京都城太遠,隻是地界偏僻,尋人的不會想到來這個方位。
可宋錦茵不會把僥幸當成安穩。
她算了時日,若是一切正常,今日便是裴晏舟離京的日子,且剿匪這等差事,輪到要讓他親自前往,這一趟便不會是小事。
想來也該會要不少日子。
而她,正好能趁著這段時日走遠一些,遠到他再沒了尋人的耐性。
“醒了就過來吃雞蛋羹,我隻會做這個,你將就吃著。”
李婉清瞧見她出了屋,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朝著她招了招手。
清脆的聲音在空曠中散開,連帶著灶房裡冒出的白煙一起,引來了遠處小道上經過之人的目光。
婦人像是翻了個白眼後撇開了頭,而她旁邊還站著一個壯碩的男子,高高大大,也隨著看了過來。
隻是這一看,那步子便停下,像是拉著婦人在說什麼,許久才再一次移動。
片刻後,兩人竟是行到了她們的院口。
宋錦茵隨意掃了一眼。
那男人眼睛有些小,帶了幾分婦人的三角眼,看過來時,目光中還有讓人胃中不適的灼熱。
“看什麼......”
“嘔!”
車夫拎著柴火從木屋後頭繞了過來,而李婉清嗬斥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宋錦茵一聲嘔吐傳來,正對向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
明明還隔著些距離,婦人卻是臉色大變,趕忙拉著那個男人往後退了幾步,還朝著他肩膀拍了拍。
“我兒切莫被這無知婦人染了晦氣!”
“娘,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新寡婦?”
男人出聲打斷了婦人的話,麵露欣喜,“她們都說你準備讓她嫁到我們家,可是真的?”
“呸呸呸!你胡扯什麼,那些人都是見不得你好!我兒往後是要往縣裡去的人,她哪能配得上!”
“縣裡的姑娘也沒她好看啊娘!而且新寡婦,想來也不過剛成親就......”
宋錦茵狠狠壓下胃裡的不適,端著旁邊的熱水喝了幾口,許久才緩過來。
而那對母子的話傳來時,她口中新喝的水還來不及咽下,差點就讓她嗆到。
她同裴晏舟雖絕不可能有成親這件事,但那人好歹還是孩子的爹爹,整日在這村裡被詛咒,宋錦茵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還有些哭笑不得。
她抬手貼著小腹,在心裡賠了幾句不是。
裴晏舟今日出城辦差,她雖已經與他兩清,但到底不願見他出事,而這些詛咒的話雖不是出自她的口,卻也因她而起。
隻是她亦不想同這對母子說話。
宋錦茵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到了一旁那把新紮的掃帚上。
李婉清像是吃雞吃得歡喜,直接從旁人家裡買了幾隻丟在新圍起的雞圈裡,隻是偶爾雞會撲騰出來,落一地的毛和臟物。
宋錦茵拿起掃帚,想也沒想就對著外頭開始不停揮手,順著風,將地上所有的灰塵泥土,還有臟汙,一同掃向柵欄外。
也掃到了外頭那對壓低了聲音的母子身上。
婦人頓時就開始跳腳,頭上不知何時落了一根雞毛,臉上還有像泥的黑色汙點。
狼狽又臟亂。
宋錦茵隻是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
明明是也是置身於煙火之間,她卻偏偏冷傲如仙子,透著難以親近之意,讓人連發火都生出了一瞬的猶豫。
“娘!彆凶,彆凶!”
旁邊的男子雙眼笑得眯成一條縫,露出稀疏的牙,一點不在意布衣上沾染的灰和臟汙。
正想同宋錦茵說上兩句,卻見她又是掃帚一揮。
婦人拉著人便走,一路上罵聲不斷。
宋錦茵卻不緊不慢地丟下掃帚,而後在車夫微愣的目光中洗了洗手,回到灶房端起了雞蛋羹。
這一動,倒是讓她感覺到了極少有過的暢快,連胃中的不適都揮了個乾淨。
“不過是在村裡住了幾日,竟是連撒潑都學會了。”
李婉清笑她,“隻是還有些不像,也差了點罵人的火候,而且我估摸著晚些時候,這兩人還會過來。”
“誰管她。”
宋錦茵想起她包袱裡的一瓶癢癢粉,之前買軟筋散時,沈玉鶴順帶送的,還未尋人試過。
左右過兩日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從此天高皇帝遠,誰管他們是個什麼東西。
“那倒也是,隻是沒想到你瞧著柔柔弱弱,竟是還有這一麵。”
宋錦茵笑了笑,垂眸吃下一口雞蛋羹。
她也沒想到。
隻是以往旁人說了便說了,可今日裴晏舟出城,剿匪又向來凶險,她心底,到底是不想聽見這樣的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