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想得明白。
她的茵茵不需要護不住她的母親,她需要的隻是活命。
若是賭輸她便跟著一起去,若賭贏,她還能瞧著茵茵長大。
至於她自己......
柳氏回過神,笑容添了幾分無畏和冷意。
從被國公爺強行塞進那頂轎子開始,她便注定了沒有以後。
她曾盼著入土後能再與茵茵她父親見上一麵,可如今一年一年過下來,她清楚地明白,她與茵茵的父親,最好還是不要再相見。
她早已不是當年的柳家姑娘,她對不起那個儒雅謙遜,心懷抱負的男人,她也對不起茵茵。
往後她大抵是不會善終,但好在,她賭贏了。
裴晏舟再心狠,也還是沒有真舍得逼死她的茵茵。
“今日可一定要留下來陪祖母用膳,祖母吩咐了後廚,做的全是你的口味,外頭那些個相邀的同僚,也不急著這一兩日相聚。”
老夫人說得堅決,惹來傅嬤嬤打趣,也斷了柳氏的思緒。
裴瑾之自是不會推拒。
“孫兒聽祖母的,隻是待會孫兒還是想再去一趟竹雅院,各院都送了禮,不好獨獨落下大哥,何況孫兒還聽府裡頭的人說,陛下賜婚聖旨都下來了,這可是大喜事,孫兒也想多去沾沾喜氣。”
“都下令不許提及此事,何人如此大膽還在你跟前嚼舌根?那婚事如今還做不得數,瑾之往後莫要再提。”
“是孫兒魯莽了,那孫兒便隻去送東西。”
說罷,裴瑾之神色未變,又帶笑看向一直安靜伺候的柳氏,端的是翩翩有禮。
“柳側夫人這些年一直細心照顧著祖母,我心中感激,特意多帶了些隻有先樟縣才有的吃食,柳側夫人到時還能分給......分給其他人一同嘗嘗,東西沒花多少銀子,還望柳側夫人莫要嫌棄。”
“那我便先謝過二少爺了,說出來也不怕老夫人和二少爺笑話,平日裡無趣,我啊,就喜歡吃些個零嘴。”
“你平日裡還無趣?”
老夫人接過話頭,假意瞪了她一眼,“看來還是我給你的活兒太少!”
柳氏說笑間亦是沒忘記放低自己的身份,語氣有著不輸裴瑾之的謙卑,仿若從未和二房有過齟齬,亦讓人生不起防備。
......
又是一日臨近日落。
此時的將軍府,許將軍目色沉沉,許久才從沉思裡回過神。
他知曉帝王的心思彎彎繞繞,沒有麵上瞧的那般和善,且裴晏舟的意思,也沒打算接這道賜婚聖旨。
可這聖旨已經送進了他將軍府,饒是讓人壓下了此事,這也是一道賜婚的旨意。
許將軍一開始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但如今一想,卻又突然起了些念頭。
或許真把幼宜嫁過去,同裴晏舟綁在一起,他這女兒便能收些心,不會再整日裡惦念著一個已經故去的人。
思及此處,許將軍喚來了外頭的侍衛。
“讓人去查查,前些日子裴家世子鬨出那麼大的動靜,可是為了什麼人?”
“不用查了,父親。”
許幼宜從外頭進來,手中還握著長鞭,像是準備出門。
“是為了一個女子。”
她輕笑出聲,似想起什麼,目色暗了幾分,“說起來,裴家世子後院空無一人,興許還是個情種。”
許將軍臉色變了變,終是熄了讓人去查的心思。
許幼宜離開時抬眸瞧了瞧還算晴朗的天。
城裡已經沒有尋人的侍從,但她想,宋錦茵應當還是沒能被尋回來。
不然前幾日她瞧見裴晏舟時,不會在他盛滿寒意的黑眸裡,看見被壓製的頹然之色。
所以那個丫頭,當真是得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也當真是丟下了京都城裡的一切。
倒是有些讓人羨慕,連帶著她心裡的不甘,也被壓下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