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姐怎麼不說話?可是還有其他地方受了傷?”
宋錦茵像是受了驚嚇,聲音又高了幾分。
秀秀銀牙咬碎,想戳破她這張假好心的臉。
可她心知,若是再說下去,又會引來一圈人的打量,也會重提她偷了繡坊被褥,還在茅房醒來的事。
到時她的名聲,就真真剩不下多少了。
這一耽擱,便也沒人再來提製春衫的事,像是被人忘到了腦後。
隻是宋錦茵並未放鬆防備。
秀秀為了讓她一起,不惜出言威逼,以為她初來乍到,聽上幾句便會怕了她,不敢去吳繡掌那告狀,隻會老老實實接了這個活。
沒承想不僅沒成,還讓她自己丟了個大臉。
但以秀秀這種人的性子,又為著這事如此急切,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估摸著再過幾日,又會來尋她。
宋錦茵看著來人氣衝衝的離開,收起了臉上的震驚,垂眸看回自己手上的針線。
......
一晃便又是一日。
宋錦茵出繡坊時,特意回頭看了看老實了一天的秀秀。
見她丟臉丟得厲害,確實是顧不上自己,這才不緊不慢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隻是剛出去沒行幾步,宋錦茵便瞧見了一道許久未見的身影,握劍站至對麵小鋪旁,是倉凜。
不遠處的街口還停著一輛馬車,瞧著不算奢華,但也比普通馬車大了不少。
宋錦茵步子微頓,而後朝著與馬車相反的方向行去。
“錦茵姑娘!”
今日的雨終是變成了輕飄飄的細雪,落在行人烏發上,格外打眼。
宋錦茵裹了裹鬥篷,將那道聲音隔絕在身後。
隻是她的步子到底是沒能走開。
倉凜追了上來,不敢攔她,但說起了國公府裡的翠玉,還說起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小丫頭性子堅韌了不少,整日裡乾活不敢停下,隻想在院裡站穩些位置,像是在等她回去,守著她留下的東西,也不再同人交好。
還說起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一定不能留下,隻要她養好身子。
宋錦茵斷斷續續聽了一些,終是側頭看向來人,隻是揚起的唇角並未有多少溫度。
“是他說的嗎?我的孩子,不是一定不能留下。”
“是,錦茵姑娘,其實主子並不是真那般無情,他一路追到此處,傷勢一直......”
“可倉凜大哥,這本就是我的孩子。”
宋錦茵不欲聽那些,隻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她想,就算她已經不是國公府婢女,裴晏舟大抵也永遠都不會將尊重二字放在她身上。
他說不能留,落胎藥就要備下,他說或許可以留下,她就得感激涕零。
可他好像忘了,這也是她的孩子。
“我本不願再應下宋錦茵這個名字,但倉凜大哥既是同我說了翠玉的消息,我便認下這一句,可若要說起其他......”
宋錦茵目光清冷,沒有半分猶豫。
“從我離開那座府邸開始,我同你們主子,便再無瓜葛,當然,你們主子大可直接將我這條命拿去,像從前那般薄情冷血,左右他舍棄我,也不是一次兩次。”
“隻是莫要再拿孩子來威脅我,這是我的孩子,生死,都和我綁在一處,也隻和我綁在一處。”
這話帶了幾分決絕,讓倉凜一顆心猛地下沉。
主子雖未現身,但他知曉,此刻主子定是在附近瞧著,看著錦茵姑娘的一舉一動。
故而適才那些話,主子應該聽了個清楚。
可這樣的話,同極刑無異。
“錦茵姑娘,主子當初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也是因著姑娘的身子,並不是......”
“何必再說這些呢?”
宋錦茵察覺到倉凜的僵硬。
旁側行人稀少,偶有路過,也是匆匆忙忙,但街邊有不少小巷,她想,那個人,應該是站在某一處。
既如此,她索性就說個明白,正好,她不想再看見他。
“他當初不想留下這個孩子,隻是因為不想要庶長子,我不知後頭他為何會擔心我的身子,但眼下對我來說,那些並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或者說,倉凜大哥口中的一句他在意,遠遠抵不消我在竹雅院這八年裡受過的委屈,吃過的苦,可如今我放下了。”
“還有這個孩子,往後我不會和他提起京都,更不會提起國公府,他也不會影響到裴家世子半分,更不會出現在世子妃麵前,還請倉凜大哥轉告,請他放我和孩子一條生路。”
小姑娘瞧著仍是柔柔弱弱,站在倉凜旁邊,瘦弱嬌小。
可她微微抬著頭,身如寒鬆挺直,眸色冷淡,話語裡滿是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