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抬眸,看著像是隨口一提,目光卻染了幾分深沉。
“倘若她哪一日真撕破了臉,鬨出此事,太守府的那位大姑娘,怕是不會去管中間出紕漏的緣由,她隻會在秀秀受罰之前,尋到我們,讓我們受到更重的私刑。”
“這......”
蓮香仔細一想,竟是沒能說出反駁之話。
以往秀秀也不是沒在她背後使過絆子,隻是都沒牽扯到外頭貴人身上。
如今這人受了挫,又是這等心機深沉的人,怕是難得老實下來。
且宋辭那句話說得沒錯。
若真出了這樣的事,秀秀隻會受繡坊裡的罰,而她們在太守府裡頭,以那位大姑娘的心性,保不齊得賠上半條命。
“是我大意了。”
蓮香皺眉。
可一想起她往後要忍著秀秀那副嘴臉,心裡又有些不情願。
“真是麻煩,她若不離開繡坊,往後怕是都難以安生!”
聽聞此話,宋錦茵眸光閃了閃,而後順著這話輕應了一聲。
......
又是一日。
宋錦茵收好東西踏出繡坊,外頭早已經透出了暗色。
而原本沒多少人同行的小道,今日卻莫名多了道身影,是湊過來的秀秀,說是同她順路。
宋錦茵聞不得她身上那香膏味,也不喜她的觸碰,側身避開了她的親近。
“宋辭,你可是還在怪我?之前的事真是誤會,我不知是誰在後頭嚼舌根,讓人誤以為你......後來我姨母同我說了,說你年紀小,她頗為看重,還說往後都是在一處的繡娘,該要好好相處才是......”
宋錦茵鬥篷係得很緊,鼻尖雖有白霧縈繞,但卻並未覺得冷。
她靜靜站在原地看著麵前的人,麵上沒有太多表情,一雙水眸清清冷冷,讓人越說越沒有底氣。
直到秀秀徹底停下,睜圓了眼,帶著猶豫喚了聲她的名字。
“宋辭,你可在聽?”
“秀秀姐說了那麼多,可是忘記了當日在隔壁那條小巷裡,威逼我的事?難不成那件事,也是聽了旁人的慫恿?”
“自,自然......我怎麼可能會真欺負你,我就是想著你剛來,多替你攬些活......”
宋錦茵身上的氣勢算不得強硬,但偏偏讓人看過去時,心中生起了忐忑。
秀秀一句話說了幾次才平穩,反應過來時,眼中頓時又閃過氣惱,恨自己竟然無端端矮了這宋辭一頭。
“秀秀姐可真是心善,如此替旁人著想。”
宋錦茵輕笑一聲,為著謹慎,她步子往外頭挪了挪,讓身子正好能對上對麵的繡坊。
“可惜我同秀秀姐不同路,我還有事,要與家中人會和。”
“家中人?”
麵前的人有些驚訝,雙眼又睜圓了一些,“聽吳繡掌說,你在洛城舉目無親,怎的還有家中人碰麵?”
“家中幾位兄長怕我待不習慣,皆來了洛城。”
宋錦茵的瞎話張口就來,可神色卻愈加認真,眸子裡的冷意也更甚。
她隻是隨口一試,便瞧見了秀秀眼中的算計和疑惑。
若不是早已被她盯上,這人如何會露出如此神情。
宋錦茵原本因著那婦人生出的猶豫消散,又一次明白,秀秀不走,她難得安穩。
她目光落向遠處,看著街上挑著乾柴走過的老婦人,佝僂著身子,步子緩慢,隻為了能賣出最後的一摞柴。
說起來,這世上可憐之人太多,曾經的她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可她適才竟然還對旁人生出了憐憫。
在瞧見那婦人被自己的女兒厭棄,踉蹌著步子蹣跚離開時。
此刻冷風一吹,宋錦茵陡然清醒。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因著想起柳氏而生出的酸脹,頓時沒了蹤跡,也沒再生出那等失落之意。
她的孩子沒有能疼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但她會竭儘所能,去做一個好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