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凜麵色頓時嚴肅,握劍的手也緊了幾分。
“去替她院裡置辦些花燈,挑些稀奇的,以前府裡頭掛過的那些,不要。”
倉凜聽進去了,但是沒反應過來,一直忘了應。
他原以為會是同京都城有關的吩咐,亦或同這次探查易家錢財的事有關。
但他萬萬沒想到,主子這樣的沉思後,竟是讓他去挑花燈。
隻是驚訝歸驚訝,這活,倉凜還是得接,且需得辦的謹慎。
“是,屬下這就......”
“算了。”
裴晏舟眉心皺了皺,像是有些猶豫,而後又道:“你去挑,大抵也挑不出什麼稀奇,我同你一起去。”
懶得去管旁人的神色,裴晏舟上了馬車。
腦子裡一直想著適才宋錦茵同人說話的臉。
淺淺笑意掛在嘴角,真心或敷衍,都將她整個人襯得奪目耀眼。
他不得不承認。
如今宋錦茵對他越來越不喜,但離開國公府後,她確實比之前活得鮮明,也越發有了生氣。
說起來,他的那些愧疚本該讓他放宋錦茵自由,在替她謀劃好一切後,讓她去她想去的地方,過她想過的日子。
而不是再重新被困回他身邊,與他去瞧那些讓人疲累的風譎雲詭。
可人大抵都沾了些自私。
他自私地想多瞧瞧她,自私地盼著能讓她多一些回頭的可能。
隻是裴晏舟也知曉,他傷她,太多。
男人輕咳,而後闔眼靠上車壁,腦中映出一片燦爛燈火。
那日許幼宜來府,竹雅院裡亮起了一整片花燈。
所有人都歎他心思細膩,為博佳人一笑,竟也能想出如此俗套之事。
可他並不記得那日的場景,也不記得同許幼宜談了些什麼。
他隻記得曾有個小姑娘,說起過她父親帶她看過的一場花燈。
果然那夜宋錦茵站在院中,眸光隨著燈火逐漸亮起,璀璨奪目,比天上的星子還要亮眼。
隻是後來,他二人還是不歡而散。
宋錦茵的眼一寸寸變暗,再也沒瞧那些花燈一眼。
裴晏舟記得清楚,可他不能細想。
隻要一想到自己曾肆無忌憚地傷害過她,甚至試圖用傷害來掩飾他的在意,不願承認他早就已經萌生的心動,他便覺得,這八年裡所有的回憶,都帶著尖銳的刺。
一開始刺向了她,而後如今,又狠狠地刺向了自己。
......
小院裡的玄衛得了新的差事,但那位婦人裝扮的女子卻多了些猶豫。
她看了看倉凜,而後硬著頭皮上前。
“主子,就這麼過去掛花燈,不是明擺著告訴姑娘,您在她隔壁院子?”
裴晏舟挑了兩批大大小小的物件,連熱好的藥都顧不上喝,隻想該如何掛滿她的小院。
可玄衛的話,卻讓他猛然清醒。
餘光中映出桌子上放著的一碟花瓣樣式糕點,不同於外頭的五瓣式樣,形狀格外多了幾分俏皮。
靜下來後,糕點的清香便愈加明顯。
裴晏舟突然想起,他記憶裡也有過這麼一碟。
“這糕點,可是她做的?”
女子抬眸看了看,而後開口道:“不知是不是姑娘做的,但是是姑娘早上放在外頭的,門外角落的一個小食盒,裡頭還有她留的字條。”
今日早起裴晏舟出得比她遲,門口好像確實放了個小東西,隻是他並未在意。
男人目光落在那糕點上,突然自嘲一笑。
曾經隻會放在他跟前的東西,如今宋錦茵興許再也不會為了他而做。
而這淡淡的清香,他以前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再一聞見,卻驚覺所有出自她手的東西,抵得上這世間萬物。
可他以為永遠都會在他身邊的這些,卻終是離開了他,奔向了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