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府裡頭的嬤嬤。
饒是跟著自家夫人瞧見過不少場麵,此時看見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來人也忍不住撇開了頭。
“大姑娘,咱們府門外跪了幾名婦人,還來了洛城裡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說是來請姑娘放人,老爺因此發了好大的脾氣,讓您趕緊擺平此事!”
“好幾名婦人和老先生?還真敢威脅到我頭上,好個金玉繡坊!”
馮琦玉瞪眼瞧了過去。
卻見地上的人突然低低笑出了聲,眼淚越來越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染濕了一整片地。
馮琦玉被她笑得心裡不順,隨手就拿起了旁側放著的木棍,出氣一般朝著地上的人打了過去。
“姑娘!老爺這次是真發了怒,姑娘三思!”
趕來的嬤嬤不似伺候的丫鬟,身份高一些,便也更說得起話。
見著前頭的姑娘不聽勸,來人隻得伸手去攔。
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地上的人被一棍子打昏了過去,生死未卜。
“不是來要人嗎?丟出去給她們就是!”
馮琦玉的囂張不免讓人咋舌,可丫鬟們隻低著頭,不敢多看。
外頭細雨逐漸大了幾分,寒風嗚咽,配著院中枯枝的響動,讓屋子裡剛出來的人忍不住打了幾個冷顫,瑟瑟發抖。
幾人因著適才大姑娘的狠毒心有餘悸。
再加之眼下場景,不免心裡就生出了害怕。
“啊!”
尖叫聲響,不知是誰腳底打了滑,往前一撲,連帶著旁邊的人都倒了一片。
馮琦玉也沒能幸免,直接臉磕到了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可她的憤怒還來不及變為訓斥,一張臉便突然像是受了驚訝,連連尖叫。
“我的腿,我的腿!”
旁邊的丫鬟們慌亂起身,不知發生了何事,隻下意識想將人攙扶起來。
可馮琦玉自己用不上絲毫力氣,失力的人又比平日裡要重上數倍,幾個丫鬟根本就扶不起人。
馮琦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旁邊人將她抬起,又因著無力而將她摔落。
一次又一次。
連帶著她梳好的發髻都因著磕到地上而開始散亂,金釵簪子散了一地,狼狽又滑稽。
“蠢貨!都是一些蠢貨!”
雨夜之下是不停的咒罵,還有馮琦玉突然失去知覺的一雙腿。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萌發,恐慌逐漸蔓延至她的心口,讓她原本充滿惡毒的眼,頓時被驚慌覆蓋。
......
而此時的太守府外。
辛繡掌冒雨跪在前頭,旁邊是秀秀的娘,而另一邊,是繡坊其他兩位繡掌,和不知從哪請來的幾位老爺子。
老爺子從裡頭出來,歎氣搖了搖頭,而後被攙扶著上了馬車。
進去請示的小廝送出了兩把傘便再沒搭話,偶爾探出頭來瞧上一瞧,也一直未有其他動作。
幾人臉上的希冀一點點變暗,直至消散。
“辛繡掌,我說了我大抵是幫不上忙的,畢竟那位馮大姑娘來尋我,也不過隻是一時興起,與我根本不熟。”
宋錦茵撐著傘,站在她旁側。
她沒有跪,更沒有替秀秀說話的打算。
今夜來了這處,也不過是辛繡掌差點在她跟前跪下,和她姐姐,秀秀的娘一起。
彼時宋錦茵開口便是拒絕,沒有絲毫猶豫。
莫說她同馮琦玉什麼關係都沒有,就算二人之間有過來往,她也斷不可能會去為秀秀出頭。
“是我太急了,才會逼迫你來此......是我的不是......”
辛繡掌賠著不是,看著旁邊的姐姐像是要哭暈過去,向來嚴肅的婦人終是繃不住,扶著嚎啕大哭的人,不停地抹著眼淚。
宋錦茵原本想離開的步子還是停了停。
她將傘往旁邊伸了一些,替兩個可憐的婦人遮了些細雨。
雨夜漫漫,像是將身份的鴻溝製成了巨大的畫作。
殘忍,卻又無比清晰地映在眾人眼前。
太守府的門打開又關上。
無人在意外頭的是誰,也無人在意外頭哭訴的人是死是活。
宋錦茵看向那扇暗紅色木門,倏地又想起在京都城裡,葉晚秋帶著鄙夷的模樣。
這便是身份。
也是她不願再同貴人有所牽扯的緣由。
正想著,遠處隱隱跑來了一道撐著傘的身影,烏發還有些淩亂。
可來人什麼都顧不上,另一隻手裡還抱著一個油紙包。
直到跑近,宋錦茵才瞧清,是氣喘籲籲的蓮香。
“彆這麼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