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清和宋錦茵對視了一眼,皆是眉心輕蹙的模樣。
倉凜這語氣宋錦茵一點都不陌生,他本就是冷清的性子,心裡隻有差事。
雖這次出來話多了些,但骨子裡,仍是裴晏舟不近人情的下屬頭領。
而李婉清見著麵前的人陷入沉思,順勢又看了眼旁側的灰牆,癟嘴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大意。
適才說話聲音怕是大了一些。
也不知那裴家世子是聽見了這處的動靜才發現的她,還是在她踏進小巷青石路時便有了察覺。
若真是後者,那這位世子也真是沉得住氣,還頗有城府,陰險狡詐。
“婉清姐姐你......”
宋錦茵有些擔憂,但轉而想起裴晏舟曾對沈玉鶴的態度,她眸中又生了兩分清醒。
以裴晏舟的性子,若真想讓一個人死,不會拖得太久。
可他因著沈玉鶴生了好幾次的怒,卻又遲遲未真對他動手,要麼是那沈家不好惹,要麼便是沈玉鶴身上有他要利用的地方。
思及此處,宋錦茵倒也沒再急著開口。
“罷了,既是已經被瞧見,我便出去看看,今夜太晚,我興許就不過來瞧你了,明日再來同你說話。”
頓了頓,李婉清似想起什麼,撇了撇嘴又補了一句:“若我明日還能過來的話。”
“姐姐身上不是有很多藥粉?”
宋錦茵一邊開口一邊比劃。
若有危險,自然是先跑了再說。
“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估摸著就算能甩出來,也用不到他身上。”
李婉清這次學乖了,把聲音壓得極低。
她不知裴家世子的身手,更不知他身側到底有多少人,萬一真用了毒,沒毒死他,反倒讓自己被抓了個正著,不劃算。
“那姐姐就同他直言。”
見李婉清看過來,宋錦茵連比劃帶開口,“他不喜猜,直接告訴他目的或交易,更好。”
兩人默了一瞬,而後宋錦茵送著李婉清出了小院。
她並未同外頭的倉凜說話,隻是抬手替李婉清掃去了肩上的水滴,隨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我等姐姐回來。”
“嗯,那藥粉你真可倒在嘴裡,若是疼得厲害就試試,放心。”
宋錦茵點頭,沒看來人神色,隻輕輕關上了門。
轉身時,餘光中有一小片淡淡的血色,被雨滴衝刷,而後一點點地蔓延開。
她愣在原地,倏地想起適才那個男人撐著木門,高大的身子微微彎下,僵硬又無力的模樣。
他好像很痛苦,眼底猩紅,透著與他不相匹配的絕望。
可他明明可以不將自己,不將她逼到如此境地,一切也本可以就這麼毫不相乾的過下去。
但他不願。
細雨輕輕落在宋錦茵的臉上,一點點聚集在她卷翹的長睫。
她冷冷地看著那處地方。
直到地上徹底被雨滴衝刷乾淨,再沒有半分裴晏舟留下的痕跡,她才提步回了灶房,將煎好的藥倒進碗裡。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絲毫波動,唯有傷口處隱隱傳來了陣陣疼痛,讓她冷靜,也讓她清醒。
仿若曾經的裴晏舟,眸底儘是冷血和淡漠。
一牆之隔的隔壁小院。
裴晏舟站在雨夜,身後掛著同宋錦茵那處一模一樣的兔子花燈。
地上的酒壺倒在一側,壺口偶有酒滴滴落,浸濕了屋簷下未被細雨落到的地麵。
男人身形不再如寒鬆翠柏,因著心上人的那句厭惡,他身體裡的痛意便一直未曾停下,稍稍躬著的身子,透出了無儘的蕭瑟。
他的前程該在馬背上,該在軍營裡,該在雲譎波詭的朝堂。
可行到絕路才知舊時難忘,相思刻骨。
而他,也被困在自己畫下的牢籠裡,尋不到出去的路。
曾經的權衡利弊起不了任何作用,如今他隻知,讓他與宋錦茵各奔前程不再牽扯,他做不到。
“主子,人帶來了。”
男人身上隱約還透著酒氣,在寒風裡若隱若現。
倉凜眉間透著擔憂,卻又深知相勸無用,隻得將人帶到跟前,垂頭安靜站至一側。
他們這些跟著主子身邊的人都知道,借酒消愁,是以往主子最不屑做的事。
可如今,主子清明不再,不顧傷口,隻抱著那看似解憂之物不放。
為情所困,離不開,又近不得。
“民女見過世子。”
裴晏舟身形未動,聽著這大大方方的聲音,想起適才被嫉妒衝昏了頭的自己,心口窒息夾雜著苦澀,壓得他陣陣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