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便是裴晏舟高大的身子,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裡,伸手護著她,卻又留了些位置。
“所有你送去鋪子裡的繡品,能尋到的,我都讓人買了回來,我還在你的櫃子裡瞧見了鞋襪衣物,和那件未做完的中衣一起。”
裴晏舟沒再遮掩。
他伸手拿起昨日才換上的荷包,指尖撫過上頭的翠竹,自嘲道:“是我不好,我後來才知,你曾為我花過那麼多心思,可到底還是太晚了一些,我,沒能留住你。”
宋錦茵見他荷包上的翠竹,倏地想起,她曾經因著他的冷竹香,很長一段時日,都以翠竹為底。
而這個荷包,想必該是許久之前的物件,沒承想竟還能被他尋到。
宋錦茵沒再說話,裴晏舟也不催,隻極其耐心地替她緊著衣裳,等著她。
屋內越發暖和起來,哪怕木窗還開著一道縫隙,冷風也未能吹散裡頭的熱意。
“我讓人換了所有褥子,如今床上躺著大抵會舒服一些......”
“世子何時回京都?”
裴晏舟躲避的黑眸終是又落回了麵前姑娘的臉上。
兩人不說話時,還能聽見隔壁灶房裡發出的燒柴聲。
隻是這安靜並未持續太久,裴晏舟嘗試著伸手,將她碎發搭回耳後,又說回了最開始的話。
“處理完馮易兩家的事便動身,隻是你不必煩悶,我......無論你願不願意陪我過這個年節,我都不會食言。”
“好。”
宋錦茵點了點頭。
有關於守歲的記憶,一直都停留在她七歲以前。
太過遙遠,以至於所有的畫麵都有些模糊,而後來這些年,大抵也算不上什麼美好回憶,便也不用再記。
如今裴晏舟小心翼翼地開口,風華無二的男子因著她而彎下了腰,宋錦茵竟也感到了一抹心酸。
可亦隻有心酸。
他們走到如今的地步,中間夾雜了太多,都覺往事沉重,都擺脫不了過往,便也都回不了頭。
宋錦茵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轉身躺了回去,因著還有些虛弱,長睫輕顫時,乖巧得一塌糊塗。
“那世子的小院,往後打算如何處置?”
“你,是應下了陪我過這個年節,同我一起守歲?”
裴晏舟耳中隻有那個好字,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眼前的姑娘輕應了一聲,看向他時,眸子裡沒了平日的抗拒和厭惡。
本是該有苦澀,因著她對他的放手如此高興,可偏偏裴晏舟像是得了他最想要的一切,竟也覺得,能得她許久都未有過的溫柔,便是如今最幸福的事。
“嗯,在我的小院裡守歲,不去你那。”
床上的人一躺下便又覺眼皮沉重,迷迷糊糊開口,“孫姐姐是沒有夫婿的吧?可能叫著她一起?還有倉凜大哥,婉清姐姐......”
裴晏舟聽著宋錦茵的聲音越來越低,替她緊了緊褥子,紅著眼又笑了笑。
原來能同她一起是這樣踏實的事,他竟然錯過了這麼多年,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倒讓人隻想得起活該二字。
......
隔壁灶房,林景修一身錦袍略顯突兀,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伸著脖子聽了許久,半晌都沒能從裡頭那姑娘口中聽見他的名字。
“後日便是守歲了,她不叫我,難不成讓我一個人待在客棧?”
倉凜往灶台裡丟了根柴,沒看這位貴公子,也沒接話。
錦茵姑娘雖說不上記仇,但那日在錢來客棧,也被這位公子當眾指責過,一時間沒想到他,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如今他並不擔心這位少爺落單,他隻是不敢想,年節一過,真離了錦茵姑娘,主子會是何等模樣。
正想著,旁邊的林景修突然側頭看向了蹲在角落烤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沈玉鶴師妹。
兩人因著那一撞多少有些不對付。
隻是林景修雖惱她的魯莽不知禮數,卻又好奇她手上的那些毒。
“喂,你可是也沒地兒去?要不小爺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彆過了,林大少爺。”
李婉清瞥了他一眼,輕嗤道,“我便是錦茵姑娘嘴裡的婉清姐姐,沒地兒去的,隻有林大少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