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世子便躺著說吧,左右閒著無事,國公府的消息我也願意聽上一二。”
確認裴晏舟還不知曉周延安的身份後,宋錦茵打住了試探。
她並不在意國公府,也一點都不好奇國公府裡頭的消息。
隻是如今她不確定周延安的心思,便不能繼續說下去,讓裴晏舟瞧出異樣。
她想,若周延安想重新開始,大抵便做好了不讓人認出的打算。
那便讓故人永遠隻是故人,安穩的留在記憶一角便好。
裴晏舟並未讓她走太久的神,躺回床榻後,指著那張有不少記號的信件,同麵前的姑娘開口。
“國公府這個年節過得應是不太安穩。”
見宋錦茵似乎不太在意,裴晏舟停頓了片刻,帶著猶豫道:“且這場不安穩,該是同柳氏有關。”
宋錦茵的眸子眨了眨,眸底有一瞬的恍惚,轉而卻彎了彎唇。
“世子不必顧及我,我與那處毫無關係,不過是想聽一聽熱鬨罷了。”
“那倘若,她有苦衷呢?若她有苦衷,你可還願同那處再留下一些牽扯?”
宋錦茵一怔。
前些日子,她也曾聽裴晏舟小心隱晦地提過一次。
她曾想過無數遍,能在某日聽到這樣的話。
如此一來,她便會覺得曾經那樣灰暗的日子,興許也不算太辛苦。
她記憶裡疼愛她的爹爹娘親,也一直都在。
可如今從裴晏舟口中又聽到這麼一句猜測,好像比上一次還多了幾分確定,她卻又覺,這些好像並不能撫平她曾經的念想,以及那些被丟下後無數個夜裡的害怕。
甚至宋錦茵還想問一句,倘若柳氏真有苦衷,裴晏舟能否真放下心裡這八年的恨,心平氣和地與柳氏說上一句話。
可話到嘴邊,卻又隻剩一抹淺淡笑意。
她放不下,裴晏舟也不可能放得下。
這個男人在黑暗裡沉淪了這麼多年,當日的事再有苦衷,也沒辦法再將他拉回日頭之下。
且那日宋錦茵雖不在府中,但她卻知曉,柳氏與國公夫人確實同在一處。
宋錦茵用力地眨了眨眼,看著眼前從模糊到清澈。
她望向裴晏舟。
那雙幽深黑眸裡盛滿了複雜的情緒,大抵是想用柳氏來做最後的嘗試,喚出她的不舍,可他卻忘了遮掩他眸底的掙紮。
這便是他二人。
孩子,身份,柳氏,還有那些過往,皆是如今他二人鴻溝中的一部分,越不過,她也不想再越。
“說說其他吧。”
宋錦茵故作輕鬆開口。
如今的柳氏已經不是她記憶裡溫柔的娘親。
她比她想象中要狠,也更有本事。
能在國公府行到如今的身份,一邊得著老夫人和國公爺的看重,一邊攪得裡頭不得安穩,該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才是。
隻是那些打算裡,並沒有她的位置。
若真有苦衷,興許就是那一句,讓人無法批判的為她好。
可自始至終都沒人問過她會如何抉擇,又願不願意以被拋下的身份存活下去,想起不免又覺得苦澀。
......
裴晏舟信件上寫的已是幾日前的事,隻是他大抵也能猜出,眼下國公府的現狀。
可裴晏舟卻並未太在意。
沒有世家能百年不起波瀾,不管他有沒有恨,裴家總要經曆這麼一次才能安穩。
他隻是帶著試探一點點同宋錦茵開口。
說得緩慢,想著興許提起那些事,她能因著柳氏有一絲波動。
而此時國公府裡,確實是一片低沉。
原本熱鬨的年節成了眾人不敢多言的謹慎日子。
柳氏一邊照顧著被氣倒的國公爺,一邊還要幫著老夫人操持事務。
還未待領著府裡頭的姑娘少爺們守歲,她便也跟著病倒,還順勢交出了手裡部分的管家權。
旁人都巴不得將一點子權利全攬在身上,偏她越過越老實,生怕因著這一病,耽擱了府裡頭的事。
隻是二夫人一直在莊子裡未回,三夫人又不得老夫人看重,從未插手過府中之事。
柳氏這一停下來,老夫人竟覺各處都不順。
可這日子隻得先將就著過下去。
老夫人眼下除了等著裴家長孫回府,也隻能眼巴巴地盼著柳氏快些好起來。
隻是誰也不知,入夜後的柳氏屋內,原本病弱的人正隨意斜靠在軟塌上,素手揉著額。
眉宇間雖隱隱有些疲憊,一雙眼卻透著慵懶,未有半分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