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時不時便有油脂和木頭炸裂的聲音。
裴晏舟想,原來四周被大火吞噬是如此的可怖。
他先是憶起竹林的那一次,而後又想到宋錦茵為了逃離,親手點燃的那場大火。
他皆不在她身側。
哪怕在竹林那次他趕了過去,可仍舊沒能在最危險的時候將她護住,隻有過後無儘的後怕。
“客棧掌櫃需得護住,你先帶著人撤離此處,不必都留下!”
“主子!已經有玄衛去了錦茵姑娘那處,主子您如今的身子,萬不可再運功尋人!”
來人深知主子停留的緣由,顧不上尊卑,伸手便想將人攔下。
可男人哪裡還聽得見勸告,滿腦子都是那日宅院裡,大火燃儘後的那一片灰敗。
他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無力和絕望。
萬一玄衛沒能將他的茵茵救出來,哪怕他跟到下頭去尋她,漫漫長路,他也不見得還能再瞧見她。
“這是命令,帶著客棧裡的其他人迅速撤離,不得有誤!”
話音未落,裴晏舟便是身形一閃,迅速消失在玄衛跟前。
近窗處的簾子連著桌子已經徹底燃了起來,屋外還有不停落進來的箭。
裴晏舟離開的地方有木架倒下,落地後正好蓋住了適才他運功時吐出的一口鮮血,而整個客棧下頭,也已經透出了滾滾熱意。
彼時宋錦茵還遲遲未睜眼,隻隱約覺得外頭有嘈雜聲響,還有不該存在於黑夜的亮光。
她依舊隻覺眼皮沉重,唯有的異樣,大抵是鼻尖有逐漸嗆人的火燒之氣,逼得她胸腔難受。
耳畔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後她身子像是被搬動,可下一瞬又停下。
夢裡回到了竹林酒舍,大火燒到了她跟前,也燒斷了她出去的路。
宋錦茵知曉自己是在做夢,她瞧著那片火光滿臉鎮定。
直到喚她的聲音像是換了一個人,動靜越來越大,而鼻尖的味道也愈加難聞。
“快醒醒,茵茵!”
是裴晏舟的聲音。
宋錦茵緊繃的身子倏地鬆了下來,掙紮了許久,才終於將沉重的眼皮睜開。
眼前是男人散亂的衣襟。
她被人抱在懷裡,睜眼剛好瞧見他上下起伏的胸膛。
“世子?”
來不及恍惚,宋錦茵瞬間便因著旁側的大火清醒。
眼前的場景讓人一顆心不停往下沉。
竹林那場大火差點便留下了她的命,可如今這一場,比那時候的火勢凶猛數倍,且外頭好似還有不停被投擲進來的火球,如焰火一般美豔,實際卻充滿了要人性命的狠毒。
“裴晏舟小心!”
旁邊有落下的火子,連著燒斷的木頭打了下來。
宋錦茵被男人護在懷裡,察覺到他唇角有鮮血溢出,想起沈玉鶴對他的叮囑,慌亂開口。
“先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你彆,你彆逞強!”
向來淡然的姑娘終是亂了方寸。
麵前的男人緊抿著唇,不開口說話,也不瞧她,隻將她護在懷裡,衝過一處又一處危險的地方。
像是察覺不到痛,裴晏舟任由那些火星落到他身上,而後滅於他的血肉裡。
宋錦茵再也瞧不清前頭的路,話中不可控製地染上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