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的話,一字一句輕飄飄地落進了宋錦茵的耳中。
他說得緩慢,故而每一個字,都顯得虛浮無力,可當這一整句話落下時,卻如同千斤重的巨石,砸得宋錦茵心口有些疼,也有些不知所措。
裴晏舟怎麼可能好不起來,又怎麼可能會是廢人。
她低頭看著床榻上的人。
許久後,裴晏舟又是半夢半醒,緩緩閉上了眼,可宋錦茵卻知曉他在聽。
她抬手拭乾淨眼角的淚,而後神情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亦如之前她不願見他的每一次。
“我不會原諒那些過往,我好不容易撐下來,是為了重新開始,而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同你笑談一句原諒。”
宋錦茵狠狠壓下哽咽,聲音一點點褪去驚慌,沾了裴晏舟的兩分涼薄,亦如灌了冷霜。
“我獨自熬過了那麼多個日夜,受了那麼多次皮肉之苦,這些要怎麼原諒?所以你說的對不住,我不願意受。”
“錦茵姑娘!”
後頭有玄衛送藥進屋,是裴晏舟近身的隨從,亦是昨夜那場大火,一直留在他身側的人。
進門聽見此話,他眉心緊皺,顧不上主子的叮囑,忽然便生出了不值。
他不知二人之間的過往,可在他看來,無論之前主子做了何事,這段時日的低聲下氣和不顧性命,早該能還清曾經的虧欠才是。
可如今一番拚命,卻隻換來了姑娘這麼無情的話。
“姑娘何必如此對主子,昨夜若不是因著姑娘,主子也不會......”
“閉嘴!”
倉凜不知何時也踏進了屋子,臉色不太好,傷口亦還未愈合多少。
聽見裡頭的動靜,他目光落到前頭的玄衛身上,“主子和姑娘的事,無需旁人置喙,還不退下!”
“可倉凜大人,誰都知主子如今一心隻念著姑娘,如今這般,主子他如何能安心?若是主子一直醒不過來......”
“他不會醒不過來。”
宋錦茵回頭,冷冷打斷了玄衛的話,而後再未開口,隻起身行至近處,接過他手中的藥碗。
床榻上的男人哪還能喝得下藥,不過隻能用勺子一點點滴到他唇角,嘗試著送進去罷了。
身後有木門輕響,而後屋子裡又一次安靜下來。
宋錦茵坐回床榻邊,看著他眉眼蔓延出痛苦,突然便伸手替他撫了撫眉心。
“我不想聽倘若二字,我也不想當那個害你至此的罪人,可你若遲遲不醒,我便真會棄你而去。”
決絕的聲音落在裴晏舟耳畔。
可明明該有掙紮的人,此刻卻依舊毫無反應。
許久,宋錦茵才歎了口氣,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敗下陣來。
“醒來後,再同我講講柳氏的消息吧,這一次,我好好聽。”
而此時的屋外,倉凜撐著身子看向麵前的人,滿眼冷肅。
他知曉玄衛心中有微詞皆是因著護主,可裡頭的姑娘,並不該受這場指責。
“今日之事我不再多提,自去領罰。”
“可是倉凜大人,屬下擔心主子。”
玄衛還因著適才宋錦茵眉眼間突來的冷霜愣住了神,如今緩過來,他才驚覺,姑娘身上,竟有同主子如此相似的氣息。
“屬下不明白主子為何能為姑娘做到如此地步,但姑娘的言辭,到底是過於心狠了一些,若......”
“這世上能牽動主子心緒的,除了當年的夫人,便是如今的錦茵姑娘,可你也該知曉,若姑娘當真心狠至此,她大可不必多留這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