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背後護著,應當是件極其幸福的事。
宋錦茵想了想,向來平靜的眼中多了幾分遮掩不住的羨慕。
若沒有那場大水,他會一直是她的好父親,若遇到時不時欺負她的裴晏舟,興許爹爹還會幫她將人打出去。
可天意弄人,她隻能看著她的父親翻身上馬,逐漸離她遠去。
入目之處再無任何身影,唯有枝葉低垂,一次次掃過眼前的空蕩。
“進屋,外頭冷。”
男人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不再給她避開的機會。
“顧將軍,可是要回嶺南了?”
“大抵還會再留個幾日。”
見她一直望著遠處不動,眸底有不舍劃過,他停在她身側,輕歎了口氣,“茵茵為何不想讓他憶起往事?”
“不是說顧將軍舊疾難醫嗎?”
宋錦茵想起董意瀾同她在一處,說話時不設防的模樣,目色忽然又溫柔了幾分。
有那樣的小姑娘在,確實沒必要在那些痛苦的醫治下去尋一些回不去的記憶。
“難醫,不見得就不能醫。”
裴晏舟看著她,“你不是一直想尋到父親,如今見到了,為何不試一試?”
“我不想爹爹難受,何況有了記憶又如何,我能同他去嶺南,見他與其他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嗎?我不願的,我既不想他為難,也不願見他成為旁人的靠山,索性,便各自安好吧。”
“他也能成為你的靠山。”
裴晏舟眉眼認真,輕輕拉過她的身子對向自己,“茵茵,或許他也想憶起曾經。”
“那如果他不想呢?這些年裡如果他有這樣的念頭,旁人不會瞧不出來,也必定會有關於顧將軍往事的風聲傳出,可饒是世子派去的人,也未曾收到過這樣的消息,不是嗎?”
宋錦茵對上男人的視線,目色清明,冷靜得仿若在說旁人的事,瞧得裴晏舟心口驟然一緊。
每次眼前的姑娘露出如此神色,便會離他又遠一些。
他拿不準此刻茵茵的思緒,思忖片刻,到底還是換了說辭,“那便由著顧將軍自己抉擇,隻是茵茵,你不該獨自背著那些。”
“我沒有。”
“既是沒有,為何要在夜裡偷偷哭?”
男人眸底暗色流轉,語氣有些低沉,定定地看著她。
隻是見她因說中心事而紅了眼,裴晏舟抬手撫過她的眼尾,軟了語氣。
“因著刺客一事,顧將軍還要在洛城多留幾日,也會再來宅院,這不會是你們父女最後一次相見,所以茵茵,與其壓著難過,不如想想下次顧將軍前來,你要不要親自下廚,讓他嘗嘗你的手藝。”
宋錦茵垂眸看著落了枝葉的地麵,許久才輕應了一聲。
她確實還需要時間來安慰自己,但她不能一直處在低沉之中,即便她可以忍受,她的孩子也不行。
何況,她本就做好了不會相認的打算。
她的爹爹從縣令成為將軍,有了她缺失的那幾年,早已不是她能靠近的身份。
即便今日是沈大哥說可以治好她的爹爹,可以讓他少些痛苦便能憶起曾經,她大抵也不會替爹爹點頭。
這便是隔閡。
還有董知星話裡的提醒。
思及此處,宋錦茵試著動了動被男人握住的手,垂下的眸子裡又一點點地生出了疏離。
自瞧見爹爹後,這些年的期盼像是一下就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