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的那位,連製服也沒有穿正,一頭棕褐色的頭發,五官很立體,但是一臉痞氣,他說道:“敢售賣無商標產品,檢驗合格了嗎?交稅了嗎?報告了嗎?還有存貨沒有?你知道是什麼罪名嗎?”
旁邊的一個年輕警察說:“這就是家常食物吧?也可能是自己吃的。”
矮個警官拍著那包雞腿說:“家常?你能從三十六區哪家找到這種家常食物?包裝的這麼好,自己做的,還吃?想騙誰呢?”
那男人畏畏縮縮,小聲答道:“彆人送的。”
“誰送的?叫什麼?哪家店買的雞腿?”矮個警察看他張口欲言,又接著說道:“要是不在這裡了,坐的哪個航班?叫什麼名字?跟你什麼關係?”
他一聲冷笑,叉腰道:“我還問不出你了是吧?不知道你什麼斤兩?還敢騙我?”
那男人低下頭,此刻一點氣焰也沒有。
矮個警官伸出一隻手,朝他撚動手指:“明白吧?”
男人從兜裡掏出兩張紙幣,展平,放到他的手上。
矮個警察道:“不夠。加罰。剛才說謊,欺騙警察,知道什麼罪名嗎?得翻個三倍啊。”
男人猛得抬起頭:“我沒那麼多錢!”
年輕警察跟著說道:“這不合規啊!請不要越權決定。”
矮個警察冷哼一聲,戳著他的胸口:“合規?什麼是合規?你新來的不不懂規矩就給我閉嘴!他偷東西轉賣,是這一代的老賴,誰不知道?新來的人被他欺負,嚴重影響我三十六區的聲譽。我罰他不合規,你包庇一個偷東西的慣犯小賊就合規了?蠢貨!”
他轉身麵向男人,又繼續道:“要麼交錢,要麼跟哥過去體會一下犯錯的代價。自己選。趕緊的!”
連勝看著遠處的氣氛越來越僵持,隻是這僵持的雙方,似乎有點不對。
連勝道:“怎麼……什麼情況?公務人員內訌了?”
方見塵:“不會打起來吧?”
“怎麼可能。”魯明遠說,“在罪犯麵前,兩警察打起來乾嘛?有什麼好打的?不應該先把人扣下才對嗎?”
他話音剛落,前麵的兩位製服人士就真的動手了。
先前還隻是肢體爭執的程度,隨後那矮個警察不耐煩,直接凶猛一拳揍向他的同僚,將人打翻在地。
幾人都是一震,又縮回了牆後。
魯明遠僵直著上身道:“什麼情況?這邊輿情這麼複雜?”
方見塵感慨:“厲害了我的三十六區,看來這邊治安方不能管事啊。”
連勝懵道:“治安不都是軍人負責的嗎?”
程澤說:“人家有城區治安。我們軍部這邊的人,一年換一茬,主要還負責還給挖礦去了,怎麼做管理層?隨叫隨到,合作關係。”
趙卓犖接著補充道:“而且這裡是和平區,遠征軍隻是駐守,沒有實權。每個部門管轄的內容都不一樣,我們也不能越權辦事。”
連勝點頭:“哦……!”
他們瞎說了兩句,又探出頭去看,發現外麵打得更激烈了。
這場麵有點壯闊,基本是單人被動形式。那年輕小夥兒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被踹在地上猛踢。而涉嫌偷竊的那個男人,抱著他的兒子站在一旁。不敢出聲,也不敢離開。
周圍路人紛紛避讓,生怕殃及。
連勝說:“你們看他多罪孽,兩個男人為他打架,也不上去攔一攔。”
她話音剛落,那矮個警察又伸手抓向偷竊的男人。
眾人:“……”
魯明遠遲疑道:“不上吧?”
要不要拿出一點軍校生的覺悟來?
全都是扯淡。生命可貴啊!
連勝說:“想走就趁現在。看得越多就越容易衝動。”
這不知道是談崩了還是黑吃黑,抑或是他們這邊一貫的處理方式。初來乍到,還是幾個學生,跟警部也完全沒有關係,他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撼動他們的體係。貿然行事,隻能白將自己折進去。
幾人雖然嘴上說著離開,卻還是繼續躲在牆後,猥瑣的旁觀。
正是這時,那小孩兒再次衝上前。
幾人倒抽一氣,果真就見孩子被甩飛,重重的摔在地方。
眾人再不能忍,一齊衝了出去。
“住手!”連勝喝道,“小孩兒都打?什麼理由?”
那人挽起袖子向前,皺眉道:“你們誰啊?”
連勝捏了捏響指:“你爹。”
他向前了一步。連勝身後五位男士,跟著向前了一步。
於是他重新朝後退了一步。
杠不過的節奏。
他眼睛轉了轉,然後拿出光腦,對著他們拍了一張。嗬嗬道:“軍校生對吧?我不和你們起衝突,但是你們妨礙執法公正。都等著啊。”
他說著收起光腦,得意的轉身離開。
葉步青過去拉起小孩兒。那男孩子除了手上擦破了點皮,沒什麼大礙。
他兩眼放光,看著他們說:“我也想像你們一樣!成為一個軍人,是不是就不怕被欺負了?”
連勝從他爸手裡抽過一包零食。直接拆了,說道:“哦,你放棄吧。軍部從來不會招一個小偷。引狼入室啊,大家不傻。”
方見塵:“也不需要一個不講道理光會咬人的家夥。你還是一輩子呆在這裡,繼續走你父親的老路吧。”
小男孩:“……”
連勝揮手:“走吧。”
他爸爸從地上爬起來,將身上的幾包零食都放在地上,然後拍著他兒子趕緊離開。
年輕警察被打得最終。身上硬挨了好幾腳,連上那一拳顯然也不輕。
趙卓犖將他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他額頭正在出血,用脫下了裡麵的短袖,捂著傷口。將製服擺在膝蓋上。坐在花壇的旁邊,手指肌肉還在不受控製的震顫。
年輕警察歎了口氣,自己說起來道:“城管很不好做的。明明是合理執法,但做事都要束手束腳。你不知道他們違禁營業,對交通安全產生了多大的隱患。明明是安全行駛區他們偏偏占用車道,誰有防備?執法的時候如果被那些脾氣暴躁的人打傷了,他們還能跟媒體反告你暴力執法。根本都沒人相信你說的話,就因為你是公務人員。”
連勝磕著瓜子問道:“然後呢?”
年輕人說:“然後我就被調來這裡了。”
“嗯……”連勝沉吟片刻道,“你可能又要調走了。”
“……”年輕警察,“……”
年輕警察又歎道:“我決定今天回去就辭職了。果然我沒有足夠的公仆覺悟,還是翻身做個大爺吧。誰不是聯盟公民呢?我媽媽很心疼我了。”
連勝說:“也不是人人都公仆,你看剛才那個城管,就很符合群眾對惡勢力的想象。”
“他不是!”年輕警察激動道,“他就是這兒的地頭蛇!搶了我們的警服然後非說跟著我一起巡邏,他就是惡勢力啊,不是想象!”
眾人:“……”
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慫的警察,還是在聯盟的管轄下。這還不如認了那兵痞呢。一個人被按在地上摩擦,好過整個局被按在地上摩擦啊。
年輕警察道:“一言難儘。這裡生產水平那麼低,偏偏生活成本又那麼高。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武力裝備又不足,你指望我們能有多少公信力?我們已經儘力了!”
連勝同情的掃了眼他的臉:“看得出。”
“何況,這種事情本來就治不了。”年輕警察委屈道,“哪裡沒條地頭蛇?就是這條都快化成白素貞了。”
程澤說:“你這是越級碰瓷白素貞。”
他又看了幾人一眼,問道:“你們真是軍校的學生?今年過來訓練的?”
連勝點頭。
他頓時擔憂道:“那沒事吧?被拍了照片。不會被軍部找沒麻煩吧?”
連勝說:“這個要回去才能知道了。”
魯明遠忐忑道:“其實我們什麼也沒做吧?就是往前走了一步?”
“也不是全沒收獲。”方見塵舉著自己的雞腿道,“起碼我又感受到了母愛。”
眾人:“……”
連勝幾人心情儘毀。
雖然嘴上都沒把門,但心裡也不知道究竟會怎麼樣。剛才那人會怎麼向上彙報,又會接到什麼樣的處罰。仔細深想,似乎真的挺嚴重的。於是瓜分了方見塵手上的零食,就回基地。
但是對方的速度卻比他們想的還要快,幾人剛到基地沒多久,就被傳召去另外一棟樓的辦公室。
一位穿深色軍裝的教官正坐在裡麵。
在基地裡,帶他們的是學長。負責傳令任務的是老兵。監督他們工作的是采礦團隊。
這還是他們進基地以來,第一次看見正式的教官。
“說說,你們今天都做了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