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那學生似乎有點緊張。退卻中又帶著一股衝勁,這狀態真是太熟悉了。
連勝查看了一下雙方的機甲類型,所處地形,抿唇輕笑,然後一秒給出了答案:“跑唄。”
對方問:“往哪兒跑?”
連勝估算了一下距離,仿佛沒有過腦,隨意落手,直接在地圖上表示紅色箭頭:“往九組方向。根據你和敵軍現在的距離和速度,你再提速四十以上,應該可以在一分零四秒之內安全到達目標點。我現在通知九組的人,你們會合以後看情況準備反撲。”
對方點頭:“好的。”
連勝說:“你放心,整個網裡都是我們的人。對麵也是在兩人行動,會合我們更有優勢。這邊是我們的主場,往哪兒跑你都會安全。放心跑,聽從我的指令。出現意外情況再聯係我。”
學生再次點頭:“好的!”
連勝繼續聯係九組,讓他們以兩百二十以上的速度,趕去紅色標記處。
外場幾位教官和士兵,皺眉垮了下肩膀。
教官們眼裡看見的,不是季班這場比賽,也不是單人對戰中,他們所占據的優勢。他們看見的,是白隊目前的布局,跟指揮的狀態。
“這個指揮真的是……太自由散漫了,一點都沒有指揮的狀態。還是年輕人流行這個風格?”
“我沒有看見她的大局觀啊。目前也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分散人員乾什麼?不排兵保護俘虜嗎?”
“我覺得也可能是對的。不斷的成功逃跑,可以消耗對方的戰意和士氣,引起對方暴躁與疲憊。”
“精神戰法嗎?這個太虛了,我不同意。他們是可以繼續跑,等紅隊完全滲透到白隊的勢力範圍內,就想跑也跑不掉了。”
“打不過就跑這種曆來的做法有什麼錯誤?他們確實打不過。”
“如果隻有這種戰法,那確實就沒有什麼贏的希望了。不正是苟延殘喘的完美演示嗎?”
幾人靜默了片刻,一教官道: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對她抱有太大希望了。畢竟她隻是一個在校學生,率領著新生隊伍向老生挑戰,目的是為了請求指教,說得清清楚楚。那麼采用拖延戰術,以爭取更多的表現機會,防止被迅速殲滅,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恩……”
數人覺得有些失望,但也認為大抵就這麼回事兒。
和連勝數次交涉,又數次被噎得啞口無言的那位教官搖頭道:“我覺得她不是這麼簡單。這次很強勢的提起挑戰,顯然也是
勢在必得。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是準備贏的。目前的戰況,她沒有出現慌亂,證明是在她的預測範圍之內。”
一個姿態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在隻高了一級的學生麵前,將自己處於那麼明顯的低等位置。
說句不好聽的話,嘿,這群學生還不如他呢。如果連勝要捧他們,為什麼不捧自己?
旁邊的教官沉吟片刻道:“你們沒有發現她下達指令都很快嗎?而且非常準確。包括對距離的把控,速度的指派,戰略的決定。沒有思考也沒有猶豫。這也是她遊刃有餘的原因之一。她對信息的敏感度太強悍了。”
“那是因為副指揮是老生的人吧?他對紅隊非常了解,所以強弱比較好判斷。”
“你錯了,強弱並不好判斷。好判斷隻是一個表麵,但是能明確做出指令並安排後續行動的,都是指揮啊。”那教官說,“你看看紅隊指揮,那才是正常的。下什麼決定之前都要考量一下。戰場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的決策,任何一個人的行動,都牽扯著他的戰友。”
對於一個新人指揮來說,他總是會想要做到麵麵俱到,所以五十人就是一個很龐大的數據。他害怕任何不再掌控內的情況發生,那麼他就要將一切都歸於可控製的範圍之下。
如果要將每個人的行動歸於細節,那要管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戰場瞬息萬變,稍有變化,指揮又要製定新的對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會鞭長莫及。
連勝不一樣。她輕鬆是真的輕鬆。她接受戰場上會出現的意外,她關注的隻是那些有可能引起巨大變動,而無法轉圜的錯誤。
她承認自己的短板。一個人的大腦和嘴是有限的,什麼時候應該緊,她就牢牢的抓在手裡;什麼時候可以鬆,她就會做到大膽的放手。
讓她放手的勇氣,而讓她判斷的指揮,來自她指揮過無數次的實戰。
畢竟她率領的是遠遠不止五十人的軍隊,而以前的情報傳遞也絕不像現在這麼便利。她每時每刻都在見證意外。甚至還因為不能及時見證意外,導致見到了後續一係列的麻煩衍生物。這樣緊繃可不行。
連勝安排完通訊的隊伍,再確認他們沒有問題,保持的不錯,才把屏幕切了回來。
此時紅白兩隊的四位成員正在激戰。
馮良害怕之前的事情再次發生,亂走位導致擋住隊友的攻擊路線。所以移動起來束手束腳,瞻前顧後。
可是季班的作戰計劃,就是讓馮良擋在自己和對手之間,然後他再用炮光掩飾,出奇製勝連攻得手。
他們之間沒有默契,完全陷入了矛盾。又無法進行交流,簡直是一個悲劇。
反而是紅隊兩人,竊取了他們的攻擊方式。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交錯行動開始佯攻。動作靈活,配合默契,無法預測。
馮良險些中招,怒道:“雙胞胎嗎他們?那麼快打的什麼信號?還是靠腦電波交流?”
連勝出聲提醒:“喲。”
“祖宗!”馮良簡直要跪了,“現在怎麼辦啊祖宗?!”
連勝看出局勢,說道:“自由的動,總指揮給你看著。”
馮良:“好勒祖宗!”
馮良無比信任自己的指揮。
當然這是每一個士兵應該有的素養。可是麵對第一次合作的指揮,馮良也能完美拿出這種素養,怎麼說呢……愚蠢的聰明人。
連勝看了下視角裡的畫麵,點頭道:“來來來,都先退一點。讓對麵兩台機甲靠近一點,彆分隔太遠。”
前麵的馮良遵命逐漸後撤,果然紅隊後排的人,在他脫離開攻擊範圍之後,開始向前。
連勝:“季班,有高殺傷力的武器嗎?”
季班:“有。有一個E14的。有效追擊範圍百米。爆破點有效機甲殺傷範圍十米。”
這已經可以算中程攻擊了。
“那就留到最後。”連勝眯著眼睛,說道:“對麵那兩台機甲,不是保持一前一後的嗎?當前麵那台開始錯位,兩者距離夠近的時候,你就發射。爭取一箭雙雕!”
季班爽快表示:“明白!”
馮良操縱著自己的機甲,繼續跑動。高速奔跑加注意力全心集中,如果陷入消磨戰之中,堅持不了多久。
他很累,視線也很暈。都快天旋地轉了。
“我先試試你的反應,第一個音就是方向,我出第一個音的時候,你就動作。”連勝說,“現在開始聽我指令,準備好了沒有?”
馮良打起精神,說道:“好的祖宗!全力配合!”
連勝:“左轉!”
猝不及防的出了隻是,馮良心猛得一緊,皺緊眉頭向左移去。
魯明遠默不吭聲的給她發來了馮良的數據分析。他開始動作時的機甲加速度,與肌肉相關反應時間。
連勝對照著數據,大致能摸清楚他的套路。
對於奇攻的配合,最難把握的就是那個時機。馮良自己掌握不好那麼時機,是因為不了解季班的攻擊套路,視野內又看不見自己背後的人。
同樣的連勝也不是非常方便。她能看見的隻是從雙方視角調取的視頻而已。她選擇是季班視角。
如果由連勝來提醒的話,她要從視頻裡獲取信息,進行處理,然後再下達指令。所以她需要更快的預測判斷,同時更細致的速度把握,這樣想想就非常變態了。
她相信季班,相信他們對於戰鬥,都有那種本能性的敏感,能捕捉到最佳的攻擊時機。
就算有所誤差也沒有關係,他們可以多試幾次。季班也可以在後方進行微調。
瞧之前的那次合作不就挺不錯的嗎?
完美的合作,從來不是雙方有著精確到苛刻的行動,而是互相的調整與遷就。所以完美的合作,反而允許誤差。
馮良就是因為不想將這股壓力轉給季班,想掌握主動權,靠自己去配合,才導致季班也無所適從。
他們都沒有找準自己的位置。
在對手眼裡,馮良忽然開始了奇怪的動作,什麼左撲右撲,上跳下蹲,簡直難以琢磨。
紅隊兩人顯然是無法猜到,對麵的總指揮還會閒得蛋疼給他們進行單人指導。就覺得自己的對手作戰實力一直很飄。
從交戰起,時而有神操作時而蠢得不行。屢屢轉換風格,完全不能理解。
“對麵……對麵什麼情況啊?癲癇發作呢?”
“神獸附體了吧。”
“小雞仔要變成小跛鴨了喲。”
“……喲你個頭!”
“直接再試一次”
二人同意,擺開架勢,準備上前。
季班的機甲背上,探出一截鐵管,伸到空中,讓自己能同時看見對麵兩人的動作。
此時雙方各自抬起武器。一個對準馮良,後麵的人對準季班。而後麵那台機甲,扛在肩上的是個炮筒。
就是那個時機。
季班選中目標,已經扣下開關。
連勝拍腿,心中慢跳了一個節拍,脫口喊出:“右轉!”
馮良以為還是演習,但依舊照著指示開始移動。還“嘿咻”了一聲。
紅隊前排的那台黑色機甲,在馮良驟然轉身的時候,看見了季班發著紅光的炮筒。
他此刻移動了半身。
已經來不及了。從方向來看,如果這時候他躲開,兩人要麼一起陣亡,要麼一起重傷,然後再一起陣亡。
當機立斷,生生扯住正在移動的身形,擋在自己的戰友麵前。
而他的戰友,已經在那短短的時間內已經瞄準,並且扣下了扳機。
他們讓人驚羨的合作速度,正好成了斷送他們催命符。
那黑色外漆的機甲,同時遭受到前後兩彈強攻,瞬間被擊斃。機甲外身上的殘骸碎片,隨著巨大的爆破氣浪衝飛出去。
他的戰友愣了一下,還沒明白,就感受到左右臂連同胸口一陣熾熱,然後眼前數據大半翻紅,危險提示響個不停。
沒能仔細思考目前的狀況,求生欲讓他火速後退,先拉開距離。
左臂是被季班的炮轟餘燼打爛的。
右臂是打在戰友身上被反彈回來的。
他應該覺得慶幸,他隻剩下一個炮筒,威力不算很大。而他和戰友的距離,也不算太近。
隻不過目前戰況非常不好。他想也不想,這次開始死命逃脫。
感謝留下了他的兩條腿。
看見畫麵中顯示消失了一個戰友。紅隊總指揮迅速按住控製麵板,問道:“什麼?!誰掛了?”
“一死一傷,我重傷。”那逃脫的人說道,“手臂斷了,半身殘了。”
指揮那說道:“換機甲。你們的支援已經到了。會合會合快!前麵的人跑起來!”
紅隊隊員抬頭一看,發現就兩句話功夫,他們真的到了。
隻差那麼一點,如果支援來早那麼一點,或許他們就不會這樣了。
那人咬牙,“嘖”了一聲。
總指揮點了一個離這邊最近的,招進來的新生隊友,讓他們互換一下機甲。
這等同於他的戰場提前結束了,那新生覺得有點遺憾,但是又沒有立場可說。畢竟自己技不如人。
硬生生憋了下去,歎出口氣,然後過去跟人換機甲。
季班跟馮良發現他們被支援救走,就沒有再追,轉向撤逃。
對方也沒有深追,急著護送戰友過去更換裝備。
季班將事情彙報了,連勝說:“可以了,等同於雙殺。不錯不錯。先過來會合。”
馮良整個人能跳起來。那擊中的一聲,和對方敗走的身影,還在他腦海裡回放。聞言問道:“哪裡會合?”
連勝:“現在,往右側來。在地圖看見瀑布了沒有?路上遇到敵軍就推,守在瀑布外的這一條防線上。”
二人點頭:“好的。”
季班此刻也非常高興。但是他沒照著地圖走,二十先回到之前作戰的地方,從那殘骸中翻翻找找。
隻是他現在的形態不大合適,於是喊了自己的隊友,讓他幫忙。
“找什麼呀?”馮良在後麵催促道,“我們要趕緊過去會合了,你還想留個紀念怎麼的?”
“幫我找找他的武器,能用的都給換下來。”季班說,“哦對了還有他的能源,看看還好的不,剩多少。”
馮良道:“……能拆你也不能用啊。型號不一樣,你能支持?而且你這個怎麼外接啊?”
“啊,找到了。”季班自給自足,找到了一把槍。然後直接連在自己的後背上,試著控製方向,打了一發。
一道光線,證明了它可以正常使用。
“我能啊。”季班說,“武器連接器嘛,默示身上多的是。剛剛用光了炮筒,重量輕了,我補充一下我的武器庫。”
緊跟著他又去翻能源電池。
馮良看著眼前這一幕,直接瞠目結舌道:“黑……黑科技!”
可惜的是那電池碎裂了。無法使用。
傳感機甲想更換設備或者電池能源,要回到基地,由專業技工進行更換。
畢竟能源關乎整台機甲的運行操作,幾乎和操作係統一樣重要,如果不能安裝在最安全的位置,就會成為機甲最大的弱點。而太複雜的更換程度,他們不會,在野外進行也太過危險。穿著傳感器,其中涉及的內容又太混亂。
總之那不在他們的業務範圍之內。
至於裝配彆機武器……他就不知道行不行了。可是附加功能太多,傳感機甲也不是那麼好控製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根本沒必要啊,能源槍一般會有好幾種備份。一個人同時也隻能用兩把,就是背一袋武器也沒有用啊!
季班甩了下手:“啊——有點酸。”
馮良說:“我也是。有點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