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獻一怔。
010的動靜讓整個小空間都轟隆隆響了起來, 周圍湧動的黑暗退潮一般縮了回去，隻不過殘存的那股陰鬱氣息依舊揮之不去。
顧獻能感覺到自己身上也有陰鬱的氣息，跟剛才用來恐嚇副手的威壓不相上下。
自己被不正常的精神力影響了很多, 現在一定是很凶的樣子。
諾伊斯看見那幾個長官都嚇得躲在角落了, 更何況是現在的自己。
顧獻漫不經心地想。
外麵的小紈絝膽子小，幸好看不見自己, 不然就要被嚇跑了。
隨著這個想法的出現, 顧獻身上纏繞著暗色陰影也隨之浮動, 像是在應和。
顧獻輕笑了一聲, 出現在了病房裡。
他出現在了房間裡，他看著炸毛的010, 心情不知為何變好了些。
他努力很溫和地問：“怎麼了？”
麵前人眉目鋒利, 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已經讓人感受到了什麼身上從戰場廝殺下來的硝煙氣...除了, 那一塊濕的不像話的衣角。
010愣愣地抬了下頭。
顧獻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了不對勁，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原本應該看不見自己的諾伊斯視線也跟著動了。
糟糕。
意識到小紈絝現在可以看見自己, 顧獻表情都僵住了。
...嚇到了嗎。
自己現在應該很嚇人, 小紈絝不會嚇哭吧。
他正猶豫著想離開，居然被人伸手拽住了衣擺。
010偷偷摸摸地給他擰了擰，鬆開後整個衣擺都皺巴巴的，可是上麵的水漬還在。
嗚, 為什麼看起來更明顯了。
010更心虛了。
顧獻意識到了他在乾什麼, 寬慰道：“沒事的。”
想乾隨時都可以乾，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弄...
“那你怎麼看起來蔫蔫的。”
諾伊斯的問題讓顧獻止住了話頭。
他看過來的眼睛裡滿是心虛，就好像乾了什麼天大的壞事，接下來的問題也很可愛。
“人類和花花草草一樣, 澆多了水都會死掉嗎？”
怎麼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顧獻笑了一下，順著他看見了自己濕透的衣服：“是的哦，你不知道嗎？星際人類也不能澆太多水。”
010更心虛了。
他怎麼會知道！！
010剛剛進自己的係統數據庫看了一眼，裡麵好多水，數據都飄起來了。
999說他的係統數據庫就等於人類的精神空間，而精神鏈接就是他和顧獻中間多了一個門。
不知道有多少眼淚順著門縫到了顧獻那邊呢。
顧獻袖口還帶著小觸手眼淚沾濕的痕跡，010理所當然認為他也被小觸手掉的數據眼淚淹沒了。
010急的團團轉，完全忘記了最開始是來譴責顧獻的，茫然無措地抬眼問。
“那要怎麼辦？”
999去翻世界設定去了，010隻好緊張地叫出自己的小觸手抱住。
顧獻看了眼被他rua的七倒八歪的小觸手，眼中多了一絲真切的笑意。
他道：“不知道，我也沒被澆壞過。”
原本以為諾伊斯會試圖用觸手看看自己的狀況。沒想到下一秒，諾伊斯“噔噔噔”跑到了肉身身邊，警惕地看著監視顧獻身體狀況的儀器，時不時在上麵點兩下。
顧獻：？
他跟了過去。隨著諾伊斯的動作，麵板上的數據發生改變。
顧獻不動聲色地看著趴在操作台上的人，諾伊斯說是紈絝，可卻能不動聲色地修改星際高級的醫療器，如果說有多聰明的話...
他微微歎了口氣，在自己麵前直接改，也不知道是聰明還是笨蛋了。
顧獻在他身後靜靜等待，有黑影從地上冒出來，悄咪咪地爬上顧獻濡濕的袖口。
數據顯示顧獻沒有什麼問題，010鬆了口氣。
以後小觸手還會哭的，要想辦法把精神鏈接解掉才行，不然顧獻到時候真的死掉了怎麼辦。
010想著，回頭看見了這一幕：“這是什麼？”
他眼裡沒有一點害怕，顧獻心裡不知為何軟了下來。
他道：“我的精神力具象化。”
精神力具象化千奇百怪，人類尚未探索完全，顧獻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黑影算是什麼。
他手指動了動，黑影不樂意地從他的袖口下來了，又環繞著010，似乎想討他的歡心。
精神力所做出的事情都是主人的潛意識，顧獻冷靜地看著這一幕，心想，人類現在對精神力的研究確實不夠準確。
他抬手又把黑影叫了回來。
010小聲和離開的它打了個招呼。
“嗨，原來是你。”
小觸手身上沾的黑漆漆。
原本要離開的黑影瞬間又不聽話了，興高采烈地圍著010轉。
顧獻：。
他頗為苦惱地歎了口氣，對010道：“不要慣著他們。”
他說著靠近了010，010懷裡的觸手頓時扭捏地往顧獻身上蹭。
010險些抱不住。
顧獻皺了下眉，伸手接過來道：“來，我抱。”
010乖乖伸手遞給了他。
身下的陰影頗為不滿，似乎在抗議，010蹲下身子新奇地看著它們。
“原來小觸手身上沾的不是臟東西。”
聽見這話，黑影害羞地蹭了蹭他，在他雪白的衣角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痕跡。
010看了一眼。
嗯...好像也不是很乾淨。
顧獻看著蹲下小小一團的他：“所以為什麼要說我搶你的話說？”
010抬頭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帝國的上將，剛才那種的話，應該我說才對！”
他嘀嘀咕咕：“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會不舒服。”
顧獻沒有糾正自己並沒有不舒服這件事，反而是順著問：“那為什麼應該你說？”
010自然而然地說：“因為我是壞蛋。”
係統沒有太多的善惡觀，對於010來說，完成任務才是第一重要的。
顧獻：。
他卡住了，甚至在某一刻覺得這樣的諾伊斯很可愛。
帝國的惡人無數，諾伊斯那點事情甚至排不上號。
黑影親昵地貼貼010腳踝，010不覺得危險，縱容地讓黑影們爬上自己的小腿，伸出指尖去接它們。
白皙的皮膚攀上扭曲的黑色，看起來驚心動魄。
顧獻見他伸手去碰陰影，臉色變了。
他還不知陰影是否會影響諾伊斯。
他剛要出聲製止，就看見陰影們熱情地纏上了諾伊斯指尖。
諾伊斯毫無所覺，甚至把手指舉了起來，對著光源看了看。
“咦，一點都不透光耶。”
010好奇地把黑色的陰影抻來抻去，在彆人麵前陰沉不可觸碰的陰影此時顯得格外好脾氣，隨便他拉長拉短怎麼折騰，都隻害羞地粘在他的指尖。
下一秒，陰影消失不見，顧獻擰著眉看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忽然失去了玩具，010意猶未儘看了看顧獻。
發現這人沒有再放陰影出來玩的意思，隻好看看自己：“沒有呀，我很好。”
顧獻道：“再看看精神世界。”
010看了一眼自己的數據庫，非常漂亮，非常乾淨。
零和一都乖乖地排列著。
他伸出小觸手，把自己的數據都擦拭了一遍，亮得反光。
顧獻看010不出聲了，擔憂地問：“怎麼樣？”
010重新欣賞了一遍，此時神清氣爽，愉悅地說：“很好呀，很漂亮。”
顧獻有點不放心，諾伊斯連精神力都不知道怎麼使用，要是有什麼問題，會不會也察覺不了？
他捧起懷裡的小觸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看見它發光的身體上沒有任何一處黯淡，這才勉強鬆了口氣。
鬆開了不知為什麼自己扭成麻花的小觸手，顧獻抬起頭，看見010好奇地望向自己。
他問：“怎麼了？”
“那個...”010慢吞吞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的小觸手耍流氓呀？”
小觸手對於010來說，是他數據的分流，在這個世界因為規則原因，可以具現而出成為精神體。
顧獻捧著小觸手的動作都卡死了。
他“哢哢”地低頭，又抬頭。
在戰場上，具象化的精神力都用來互相攻擊，精神力互相碰撞已經成為了常態。
但是這麼一說，確實有點變態。
顧獻艱難道：“我害怕你被我的精神體傳染，它現在很古怪，我控製不住。”
010聽著，無害地眨了眨眼睛，像是非常理解地點點頭：“沒關係的哦，我也控製不住小觸手。”
今天他才學會怎麼用小觸手敲門！
他說的如此誠懇，好像控製不住一個深海怪獸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情。
顧獻第一反應想嚴肅地糾正他的觀點，下一秒低頭看看在自己手腕上乖乖纏繞的小觸手，又可恥地停頓了。
“沒關係，”他說，“慢慢來。”
反正他們整天待在病房裡，不會給他人造成什麼麻煩。
然後他就看見諾伊斯擰著眉看了一圈病房：“說起來，病房呆的好悶哦...”
010歪歪頭：“我可以出去逛逛嗎？”
糟、糟糕。
顧獻掙紮了一會兒，
010拉長聲音道：“雖然裝飾的很溫馨，可是窗戶外麵一直是重複的星空，頂燈的變化也好無聊...”
這些規律哪怕是注意看都看不出來吧。
顧獻：“...不行。”
010歎了口氣：“好吧。”
兩人就這樣在病房裡帶了將近一個月。
小觸手沒有變得更聽話，倒是顧獻努力尋找和陰影共存的方法，在用各種常規或者非常規的方法訓練。
於是010時不時能從各種各樣的角落看見顧獻。
終於有一次，他溜到走廊儘頭，裡麵有免費提供的解壓貼片，就類似於曾經現代的尼古丁貼片，不過現在隻有一個指甲大小，做的也又輕又薄，看起來如同糖紙。
010拿起一個看了看，若有所思。
999冷漠地評論：【人類有些習慣是沒法改變的耶。】
哪怕危害生命。
010端詳著，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好想試試。】
999：？
010自言自語：“人類可以，我也可以，就試一點點...”
他取了一片。
不等999回話，010身後忽然冒出個身影。
顧獻下身沾滿了黑漆漆的汙泥一樣的陰影，不知道又弄了什麼。
他說：“什麼人類？”
他已經習慣諾伊斯時不時冒出一些奇怪的話。
010不知為什麼，有點驚慌地把解壓貼藏在了手裡，在顧獻狐疑地來看他的手後，驚慌失措地轉過頭，吃掉了。
顧獻：？？？
他看見了一閃而過的貼片材料，有點著急地去碰諾伊斯的嘴。
“在吃什麼？”
仿真體確實什麼都能吃，可是010放到嘴裡後，立刻嘗到了一股苦味。
010手忙腳亂地關掉了自己的味覺，小觸手在空間裡苦得到處亂呸。
隨著“咕嚕”一聲，顧獻表情凝固了。
最後010打死不承認自己吃掉了解壓貼片，顧獻甚至數了牆上置物器裡的份數，010還是裝傻道：“是嗎，可能有人貼著走了哦。”
顧獻冷冷道：“這東西吃了，會黏在肚子裡，然後進醫院。”
可是他不是人哦。
010半點沒有被他恐嚇到，反而是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這麼說來，好危險！”
牆上的東西是需要刷信息驗證解開的，顧獻現在碰不到光腦，就查不了名單。
他在這一刻異常焦急，甚至難得地有些暴躁。
於是010那裡收到了提示音。
【主角精神力覺醒程度：55%】
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