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後很多年,兩人都一起度過。
兩人一起去血族開的場地滑過雪,然後碰上小型雪崩。
從雪堆裡鑽出來後,010臉上沾滿了碎雪。
容斯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準亂吃。”
010小狗似的甩了甩頭上的雪,聽見反派值響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見自己把雪都甩到了身邊,站著等自己的容斯年身上。
010隻鑽出了半個身子,眨眨眼看著他。
長發上粘了很多雪,容斯年有點無奈。
010見狀,好奇地低頭嘗偷偷了一口冰雪,被冰到後起身鑽到了容斯年懷裡。
嘶,更冰了。
第兩百年,容斯年帶著他潛水。
然後在010興致勃勃試圖找到一隻好看的人魚後,容斯年把這人拎了出來。
010和他爭辯:“世界上都有血族了,為什麼不能有人魚。”
“據說非常非常漂亮的,看到一眼就會讓人愛上的人魚!”
容斯年抹去他臉頰上的水珠。
在月光下,這些水珠像是一顆顆圓潤的珍珠,滾在010發間。
遙遠的海平麵上有月色一樣的弧光一閃而過。
容斯年溫和地問他:“你想愛上誰?”
010的視線立刻變得非常心虛。他小聲:“說愛你呀,愛你。”
容斯年笑了一聲,看著那抹消失的弧光:“沒有就是沒有。”
010敏銳地察覺他的目光,回過頭,隻看見寧靜的深海。
容斯年伸手把他的腦袋轉了回來。
010小聲說:“好吧~”
他乖乖地跟著人回了岸上,第二天跑到登記處和容斯年領了證。
每一百年,容斯年都會帶著010去辦一份新的結婚證。
有時候010的名字叫簡林,有時候會叫做簡易。
容斯年由著他,林林易易地叫,每次叫完,都會得到一隻歡快地撲進自己懷裡的小混血。
拿到新的結婚證,010都會發給樂成弘看。
樂成弘是單身主義者。收到消息後,總是會憤憤的去找容斯年。
容斯年給他發紅包。
010還在兩百歲的時候回了一次長老院,結果不小心當著長老們的麵捏碎了新的太湖石,立刻溜之大吉,連最資深的長老也追不上他。
他溜去了隔壁的庫房,然後發現管理員已經閉上了眼睛。
管理員去世了。
葬禮上,010看著棺材裡的血族,看起來和沒有去世時一樣。
他出了一瞬的神。
係統死掉的時候也會是這個樣子嗎?
所有的數據都安安靜靜地呆著,隻是不再發光了。
容斯年告訴他,血族是長生種,不是不死種。
他看看周圍神色淡定的眾人,小聲道:“那我會努力讓我們死掉的時間差得少一點點哦。”
容斯年低聲道:“嗯。”
他眼裡帶了些很淺的笑意,像是風一吹就散掉了。他說:“謝謝林林,你努力一些。”
第三百歲,容斯年帶他去了自己的古堡。
聳立的古堡,帶著神秘的暗色,牆外的每一塊石頭上都寫著曆史。
010看著那座看起來古老又昂貴的古堡,轉頭呆呆地問:“你不是說,新世紀的血族不住古堡嗎?”
容斯年輕笑了聲:“是因為古堡住起來太不方便了。”
住在古堡要請很多人,容斯年不喜歡血侍,所以找過很多人類。
他又得注意著不能露出血族的樣子。
可是小孩兒饞了好久了。
多年老友打電話來嘲笑他住回了老地方,被容斯年輕慢地掛掉了。
他想,那是因為新世紀的血族沒有愛人。
容斯年垂下眼,溫柔地對010道:“這裡我們可以住滿一百年。”
新的一百年!
010眼睛亮了,點點頭。
可是仿真體並沒有堅持到那麼久。
某一天,010睡醒後,發現外麵已經是下午了。
他伸手摸摸心臟,那裡的機械心臟跳動變得非常緩慢,每一下都發出“哢哢”的聲音。
010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小聲道:“辛苦你啦。”
他蹦下床,去古堡的地下室。
地下室在很深的地方,要走兩個螺旋的木製樓梯,010從來沒有來過。
但是他知道,容斯年來過很多次。
打開地下室的門,010看見了好久好久以前,容斯年和他提過的雙人棺材。
棺材躺在幽暗的地下室裡,棺身用金色的顏料描邊,側麵看起像是用鮮血繪製過,有著奇怪的符文,在黑暗裡看起來好看的不行。
010喜歡這個漂亮棺材。
他踩著拖鞋上樓找容斯年,容斯年正在照顧他最近新的愛好,從古堡的花園裡刨出來的小花。
在花園的角落被看見時蔫蔫的,結果被010端到了古堡裡後失去陽光,活得更艱難。
容斯年於是每天固定拿著這盆花曬太陽,前段時間花已經漸漸恢複生機。
隻不過今天的花蔫蔫的。
身價數億,買下古堡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容斯年開始發愁。
是不是昨天曬少了?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放下花盆轉過身。
他不喜歡陽光,但是和010在一起的這麼多年,兩人去了很多地方,接觸很多人,容斯年已經和正常的人類看起來彆無區彆。
麵前的010跑來,一頭紮進他的懷裡。
容斯年依舊穩穩地接住了他,說:“身上有灰。”
“沒關係沒關係,”010蹭著他,“多蹭蹭,以後就沒得蹭了。”
容斯年意識到了什麼。
他放下了010,低下頭靠在010胸口,聽著裡麵沉沉的心跳聲。
他低聲問:“你累了嗎?”
010歪歪頭看他。
“我沒有累哦,”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是它好像有點累了。”
容斯年摟住人,靜靜地抱了他一會兒。
深夜,他牽著010來到了地下室
看見已經被打開的門,容斯年笑了一聲:“來這裡偷看了多少次,這麼嫻熟?”
010搖搖頭:“沒有哦。”
容斯年牽著他走進去,010的樣子依舊年輕而漂亮,隻是他似乎沒察覺門口的台階,差點絆了一跤。
容斯年接住他,溫柔道:“明天就把它鏟掉。”
010撥浪鼓似的搖搖頭:“太吵啦。”
他小聲道:“會把我吵醒的。”
容斯年頓住了。
他沉默地抱著010往裡走,棺材已經被推開了,裡麵放了很多綢緞,看起來比床鋪還要舒適。
010迫不及待地坐在了裡麵,眼睛睜大。
“這個比我的床還要軟。”
容斯年應了一聲。
010攀著棺材壁,看著容斯年。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起來和第一次見麵時,禮貌地問自己可不可以吸血的樣子一樣。
可是容斯年卻在聽得見他的心跳越來越緩慢。
他垂下眼,溫柔地看著依舊用腦袋蹭蹭自己的簡林。
010聲音越來越低,像是打瞌睡一樣,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他知道自己要關機了。
他小聲說:“我先睡覺了哦,你記得要來找我。”
容斯年溫和地點點頭:“嗯。”
010端端正正地躺下,雙手放在胸前,看起來像是要乖巧入睡。
容斯年俯身親了親他的臉頰。
010睜開眼,側過臉,在容斯年臉頰上吧唧了一下,他小聲說。
“驚喜,啵啵!”
他的聲音好小好小,容斯年幾乎要聽不見了,還是被逗得輕笑了一聲。
“謝謝林林。”
“沒事啦,我好努力了,是不是…”
麵前人似乎擔心他太難過,抱住他的手蹭了好幾下,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是不是已經短了很多?”
這麼多年,簡林因為擔心活得不夠久,甚至沒有長眠過。
“嗯。”
容斯年俯下身,吻了吻他開始冰涼的唇畔,像是吻一朵枯萎的花。
他掉了一顆眼淚。
010沒有再睜開眼。
“…”
等他離開後,容斯年一人枯坐到了深夜。
一直等到天色漸白,外麵的人開始忙碌才起身。
出門後,女管家發現一向保養得十分年輕的主人眼角似乎出現了一道皺紋。
主人坐在書桌後,麵前是厚厚的一疊產權書。
女管家不敢多看,隻是問:“今晚還要做小蛋糕嗎?”
見到她,容斯年十分溫柔地說:“抱歉,不用準備了。要麻煩你遣散一下大家。”
提前遣散這件事早就在合同上說好了,還會補滿工資。
女管家搖搖頭,她沒有看見總是黏著容斯年的簡林:“怎麼了,小少爺想去彆的地方玩了嗎?”
容斯年笑了笑:“他睡著了。”
把所有人遣散了後,容斯年靜靜在偌大的棺材旁。
裡麵的愛人看起來那麼小一隻,襯得棺材空蕩又寬大。
枯萎的花朵已經被移動到了棺材邊。
一直到地下室最後一抹陽光消失,花朵也徹底枯萎。
血族是長生種,卻並不是永生不死。
“…”
樂成弘臉上出現第一道皺紋,他看看時間應該到那對混蛋新一百年的紀念日了,便打電話給了容斯年。
不知道這個老吸血鬼能比自己多活多久。
兩人已經很久不聯係,這對樂成弘來說才是常態。
血族之間感情稀薄,失聯個十幾年都是常見的事情。
然而,這通電話打通之後,樂成弘隻聽見了對麵的一句話,就變得大腦空白。
“簡林死了。”
容斯年聲音沉穩,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樂成弘一下子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劇烈的一聲。
容斯年笑了一下:“我來和你告彆。”
“簡林說,今年沒有新的結婚證給你看了。”
電話斷了。
樂成弘愣愣地放下了手機,眼淚淌了出來。
他知道,容斯年這輩子都是老派的血族貴族。
喜歡上一個人,就連死了都想要一起去。
古堡,外麵的藤蔓不知何時開始瘋狂生長,似乎都要吞噬掉整個堡身。
容斯年輕笑了一聲。
他低頭,像每一次那樣親了親010的臉頰。
容斯年輕聲問,好像怕吵醒了身下人。
他說,“是不是隻比你長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