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成天就知道欺負孤，還敢欺負誰？”
“這算欺負嗎？”010左右看看，伸出手指，小聲數數：“那還有薛總管，張信，還有小福...”
姬寒商聽的吃醋，還要糾正：“小福子。”
010堅持道：“小福！”
子怎麼能被用來當名字呢。
姬寒商不知道糾正多少遍了，聞言隻能無奈道：“小福。”
“怎麼一天到晚欺負這麼多人？”他問，“孤一個人給你欺負還不夠？”
010看看他，早就料到了話題最後的轉折會在這裡。
雖然人類好複雜難懂，但是姬寒商好可愛哦。
010歎了口氣，非常大方地說：“夠啦！”
“...”
三年後，太醫令終於把手頭的藥都給試完了，穆如飛被貶為奴隸，發配道邊郡。
衛恣得了下到郡縣曆練的機會。
姬寒商一直很好地瞞著顧清穆如飛的消息，結果沒想到顧清不知道從哪裡聽見的消息，跑過來問衛恣什麼時候離都。
聽見這個問題，姬寒商唇角的笑一頓。
他剛剛把穆如飛弄走，這小笨蛋怎麼又念叨上衛恣了？
姬寒商故作自然地問：“問他做什麼？”
010扭捏了一下：“想知道。”
姬寒商心中的警報程度又上了一個等級，他臉上沒有露出彆的破綻，反而像是專注地回想了一下，然後溫聲解釋道：“他保留了一部分封地，如今逗留這麼久已經是極限，過幾日就要回去。”
010“哦”了一聲，又問了衛恣的封地在哪裡。
姬寒商警惕地報了個名字，010放心了一點。
好歹衛恣呆的地方是最後世界線他呆的地方耶。
這樣的話衛恣自己肯定也能過的很好。
姬寒商憂心忡忡，之後幾天時不時就要詢問一下衛恣準備離開沒有。
衛恣一頭霧水，飛快地準備好行李，離開的那天，010還溜出去送他。
姬寒商得知這件事被氣了個仰倒。
原本還站在宮門外同010說著什麼的衛恣遠遠看見陳帝的步輿，飛快地告彆跑上了馬車，像是生怕被姬寒商抓回來再做幾年事。
姬寒商也恨不得他快點走。
等到了顧清跟前，姬寒商沒忍住捏住了這人的臉頰：“還看？我不好看嗎？“
010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聽這句話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他道：“以後就看不到多少次了嘛。”
姬寒商憤憤道：“孤這就出巡。”
010：“哎呀。”
好在之後北方蠻夷雖然時有南下，姬寒商都隻需要派兵平定。
兩人沒有分開過。
過去十幾年後，大臣們從一開始對這個男皇後頗有微詞到後來上朝前還要努力打聽顧皇後宿在哪個宮裡。
等到姬寒商提出從宗親之中過繼孩子當作繼承人，大臣也沒有一個吱聲的。
姬寒商把十分之一的精力留給了教導小皇子，剩下的部分不是在顧清身上，就是在朝政身上。
後來帝國越發強盛，姬寒商對於娛樂完全沒有興趣，隻有010拉著他出宮亂逛，姬寒商才會懶懶地收拾一下跟著人住到外麵的府邸。
兩人半夜在遊廊裡亂走，010跟在姬寒商身後踩影子，踩一下，兩下。
姬寒商察覺後，有時走得快了還要特地停下來讓他踩上。
姬寒商看著他專心致誌踩影子，裝作不經意似地開口：“最近修皇陵的人來詢問孤是否要擴大監製了，孤想了想，想和你葬在一起。”
010蹦躂了一下，踩到了姬寒商手的影子，抬頭確認了一下姬寒商不疼，點點頭：“一起呀。”
姬寒商不動聲色道：“不是同穴，是同棺。”
010踩開心了，蹦到了姬寒商身上：“好耶！”
姬寒商接住了人，笑了一下，也把這個話題輕飄飄掠過了。
他說：“踩疼了，要賠孤。”
010吧唧一口親親他，又問：“
下次還可以踩嗎？”
姬寒商看著他，有點無奈地說：“孤什麼時候對你說過不行？”
這一踩就踩了許多年。
姬寒商想過，顧清中過毒，自己在戰場上也有暗傷，兩人不知道誰活得更久。
開始疼還能接受，可是越到年老他越懼怕。
他開始尋找當年方士的徒弟，不求長生，隻要比顧清多活一天就好了。
010聽見這件事的時候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係統是不會相信長生不老的！
他跑到了前殿，姬寒商還在看那些方士遞上來的秘方，見到他麵不改色地放下了：“怎麼了？”
010探出腦袋看看，看見上麵一溜煙的重金屬後，有點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
他說：“不看這個。”
姬寒商沒動，難得地跟他較勁。
010狐疑地看看他，姬寒商統治的地盤已經把北邊的部落都吃掉了：“你是不是想去打更多的地方？”
姬寒商漫不經心道：“不會，大陳如今需要的是修生養息，孤輕易不會開戰。”
他姿態威嚴，手上卻嘗試從010手裡偷出被捏著的方子。
010抓緊了，把他的手拍拍開，認真道：“你是擔心子初繼位之後，會把這裡搞得一團糟嗎？”
子初就是他們過繼的接班人。
姬寒商無奈道：“孤都死了，哪裡還管得了這些？”
010警覺地看看他：“可是你不是不想死嗎？”
姬寒商這才知道這人是衝著這件事來的。
他原本以為這人看不懂紙上的那些東西，現在發現事情暴露，隻能歎了口氣道：“孤近些日子時常感覺力不從心，太醫令也沒有什麼法子。”
010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他指出：“可是，半月前衛侯回來，你還纏了我半個月。”
姬寒商“嘖”了一聲：“要不是他一回來你連兔苑都不去了，孤能纏著你？”
010嘀嘀咕咕：“不管，就是纏我了。”
姬寒商：“...不是這個力不從心！”
姬寒商捏他的臉頰，把人捏得嘟嘴不說話了，才繼續道：“孤害怕。”
怕留顧清一個人在這兒，也怕自己一個人活著。
010不讚同地看著他。
他小聲說：“你忘記啦，你給我吃了蟲子，離開你太遠，我是會死掉的。”
“怕什麼呢，我陪著你呢。”
姬寒商定定地看著他。
他放輕了聲音：“真的？”
010相當熟稔地跨坐在他的腿上，湊上去抱住姬寒商，雙腿還悠閒地在兩邊晃來晃去。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
姬寒商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半個月前才騙我不會去接衛侯。”
“哎呀，我是出去玩碰上了！”
姬寒商酸道：“衛侯帶著他的弟弟，
你還多看了他弟弟好多眼。”
010聲音變小：“我想看他們長得像不像，果然都很像。”
姬寒商：“是都很好看吧？”
哎呀。
010歎了口氣，使出絕招，捧起姬寒商的臉親親親。
他抽空嘀咕道：“幸好不是酸酸的。”
姬寒商抬眼：“酸的你就不親了？”
010：“我要生氣了哦。”
姬寒商憤憤地閉上了嘴巴，等著010的親親。
“...”
衛恣摻和了這對有情人大半生的糾纏，後來直接每次都遞條子，稱病不來。
一直到有一天，遞上來的是他的死訊。
衛恣在家壽終正寢，已經入殮了。
姬寒商封了虛爵，給了衛恣最大的榮光讓人下葬。
他藏著這個消息不讓顧清知道，可是顧清又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還跑過來安慰他。
010還記得幾年前姬寒商對自己說的話。他安慰道：“不怕哦！”
姬寒商：“沒怕。”
他警惕道：“你到底是從哪裡知道衛恣的消息的？”
“哎呀，”010說，“我們去送送他吧？”
姬寒商哼笑了一聲：“衛侯早就猜到了，他臨終前給我們遞了信，請求我們不要去煩他。”
010震驚地把信看完了。
他抱著姬寒商小聲說：“衛恣，是個好人哦。”
姬寒商道：“是。”
他們活得在這個年代算是長久，送走了不少人，顧清從來沒有哭過。
姬寒商有時候為顧清的清醒著迷，有時候又很害怕顧清也不會為自己哭，所以他就努力把顧清在床上弄哭。
010的脾氣很好，哭完了就忘，還時不時去皇陵溜達一圈，看看自己以後要住的地方。
等他有天回去的時候，心裡莫名其妙有了預感。
這是一種不屬於係統的預感。
他好像要死掉了。
010連忙跑回了宮裡，看見姬寒商比自己還要虛弱地躺在床上，沒忍住就笑了。
姬寒商朝他招招手，他管了顧清一輩子，總算把顧清管得這麼健康了，看，能活得比自己還久。
姬寒商明明沒有什麼力氣了，還要說廢話。
“皇陵有那麼好看？”他說，“我差點直接睡過去，好努力醒過來，聽見你跑出去玩了，差點就氣死了。”
010把人屏退，自己鑽上了龍床。
他和以往一樣擠著姬寒商睡，鑽到了人的懷裡。
他說：“好看的哦，我看啦，棺材上的花紋很好看，都是金色的，聞起來也香香的，我超喜歡。”
姬寒商哼笑了一聲，有點彆扭的樣子。
“喜歡就好，孤害怕你嫌醜，不和孤睡在一起。”
010也覺得有點困，他把腦袋枕在姬寒商的胸口，聽裡麵沉沉的跳動聲，似乎
和過去的幾十年都一樣沒有變。
他小聲說：“我超喜歡你的哦，就算是醜醜的棺材，我也喜歡。”
姬寒商沒說話，他用手輕輕摩挲了一下顧清的臉頰，這點動作差點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感受著010逐漸平穩的呼吸，輕輕地說：“以後要多看看孤，不許看彆人，知不知道？”
010像每次那樣，安靜轉過頭親了親他的手。
這個吻好輕，是他們顧清親過他最輕的一次。
也是最重的一次。
“...”
姬寒商有雄心壯誌，在位七十七年，平定北蠻十三部落，南越百族，西征吐蕃，還派人出使過大海，將大陳的領土擴張到了之後曆史中都不曾有過的遼闊。
姬寒商小心眼，愛吃醋，還愛管著人。
吃了一輩子的醋。
但是隻要有一個人跟他撒嬌就好。
“...”
千年後。
陳王宮遺址，有導遊腰間彆著小喇叭，帶著不少人在其間來去。
“這裡就是有名的和風殿，偏殿還開了一扇通往兔苑的小門，可見顧皇後確實是很喜歡兔子。”
導遊一邊說，一遍帶著眾人往裡走。
他手邊的牆壁帶著明顯的複原景象，在陳帝後十三代，王朝內亂，陳王宮經過幾千年的風雪，也隻是留下了些許的斷壁殘垣，周圍擺放著大量的還原品，依稀能看出曾經是多麼奢華。
“我們可以順著這條路走，兔苑是陳帝為了顧皇後從獸苑獨立出來的宮苑，裡麵彙集了從當時能夠搜集的所有品種。”
“我們從兔苑的泥土裡找到了玉製印章，可能是當年顧王後的鳳印，沒人知道為什麼會在一個兔子窩裡發現。”
“這條小路上能看見不少的反光碎片，這些都是打碎的翡翠玉石，野史稱，這些都是被顧皇後淘汰掉的鳳印材料，顧皇後不忍扔掉它們，陳帝就命人多砸了十三塊絕世玉料，一起鋪在了這裡。我們稱這條路為求顧路。
短短一百米，造價不亞於後世東朝皇後的一座宮殿，不過因為過於奢靡，後世的文人借著寵愛無度將這件事拿出來批判無數次。”
導遊微笑道：“不過陳帝一生文治武功，開疆拓土，不論怎麼批判，他所達成的成就是後世所有帝王都比不上的，而且，他一生隻鐘情顧皇後，似乎也是一個非常大的優點。”
說話間，這條路已經走完了，導遊跨過了兔苑的門檻。
導遊身後，有人捧著手機一起跟隨，直播界麵上的彈幕刷得飛快。
“聽完了，據說這條路周圍種的竹子也是從南方千裡迢迢運過來的，野史說弄得太好看了，顧皇後喜歡的幾天沒理陳帝，這些竹子差點都被拔了。”
“這還用野史？陳帝愛顧後沒有人不知道吧，愛得中和殿裡都有專門讓兔子睡覺的地方。”
“說起來肯定是愛屋及烏，不然陳帝手下的臣子也不會寫出一本《兔注》。”
“陳帝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喜歡兔子！”
“怎麼可能喜歡兔子.doge，誰說不喜歡，他喜歡死了。”
“畢竟顧後有個說法是兔仙下凡。”
“...”
人群聲逐漸遠去。
陳帝的陵墓所在一直是個謎團，殘缺的史書記載他曾經因為皇陵這件事和大臣們發生過長達一月的僵持，不過沒有記載後續的結果。
有人說他葬在了顧後的棺槨裡，有人說為了不被人打擾，墓群裡的棺槨隻是空殼，他命人帶上他和顧後的屍骨，上了一條被相信不會沉沒的船。
真真假假的消息散播出來，新舊討論者一批又一批，陳帝顧後的墓群仍舊是一個謎。
但是所有人知道，他們永遠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