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虯結的樹根潮水般湧向月光下逃竄的身影。
010慌不擇路,在平日裡沒有走過的小巷裡鑽來鑽去,恍恍惚惚間讓010想起了半個月前自己半夜被喪屍追到程頌懷裡那一幕。
他跑的垂頭喪氣,扭頭看看,還能看見纏著花盆的醜樹根趾高氣昂地追在身後。
010:。
被狠狠欺負了qwq。
一根土黃色的粗糙樹根纏上了細瘦的腳踝,010拿出長匕斬落,然後對樹根斷口蠕動著長出兩根帶著瘤疤的細長樹根,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醜醜攻擊?
010茫然地往後退了兩步,忽然聽見有人壓低了聲音急促叫著自己的名字。
他回頭一看,發現郜飛塵正隔著窗戶焦慮地看著自己,見林樓注意到了他的動靜,郜飛塵眼神一亮,指指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示意他快點過來。
010見狀,起手刀落。
纏在他腳踝上的樹根無力地掉了下去。
010跑到了郜飛塵跟前,郜飛塵拉開窗戶把他拽了進來,又手腳敏捷地把攀爬上來的細根統統斬斷。
窗戶猛地合上,震得兩邊擺放著的燭火顫了顫,又繼續悄無聲息地繼續燃燒。
窗外狂舞的樹根湊上來了一瞬,又被燭光嚇得四散開。
010注意到郜飛塵房間裡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不少神色驚恐,還沒有從剛剛的死裡逃生回過神。
他冷靜的態度出人意料,郜飛塵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沒受傷吧?”
010搖了搖頭。
郜飛塵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你也不怕我是假的,就這麼進來了?”
010看了他端正的長相一眼,誠實地說:“不怕。”
坐在一旁的正是白天還在一起聊天的後勤人員。
他們住得距離郜飛塵近,睡夢中被拖行驚醒後大聲呼救,被一直沒睡出來看情況的郜飛塵救了。
郜飛塵苦中作樂地道:“現在樹根在我們這裡,說不定小雲他們反而安全了。”
後勤人員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心態夠好的,外麵這麼嚇人還能開玩笑。”
他說著,也看出來郜飛塵好像是擔心這個剛爬進來的隊友留下什麼心理陰影,轉而對林樓道:“是不是很恐怖?”
010想想剛才齊齊朝自己爬過來的醜樹根,就認真地點點頭。
真的很嚇人!
幾人苦中作樂了一番,窗戶外又有樹根窸窣地爬過。郜飛塵往外看了一眼,借著一閃而過的月光,看見裹纏在樹根裡的人形。
他神色一滯,其他幾人見狀,下意識跟著看過去,都白了臉色。
樹根裡的人悄無聲息,身體像是被樹根攪碎了骨頭,正以扭曲的形狀躺著,眼睛從樹根的縫隙裡直直地看出來。
有人道:“我認得他。”
郜飛塵啞聲道:“不知道它們要把人拖去哪
裡。”
他們剛剛已經試過,這樹根雖然怕火,但是極難點燃,根本沒有辦法放火驅趕。
現在距離天亮還早,眾人更不知道這些古怪的樹根在天亮後是否會退去。
窗台上的蠟燭還剩下小指那麼長。
有人捂著臉嗚咽起來,因為他們沒辦法拯救的同伴,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落入一樣結局的自己。
010站在人類之中,難得有了一種身為異類的怪異感。
他好像有點想程頌了。
010糾結了一會兒,在悲傷逐漸彌漫開的屋內,趁著其他人還隻是要哭不哭的時候,飛快從口袋裡掏出平日裡藏進去的糖果,塞進了嚎啕大哭的人手裡。
“吃點甜的,”010被那人紅腫的眼睛看得渾身不自在,堪比一百個程頌同時沉默盯著自己的效果,他猶豫地繼續道,“最後一顆,沒有了。”
再看也沒有了。
那人哽咽著笑了一聲,顫抖著手拆開糖紙,等把沾滿糖分的糖果塞進嘴裡後,涕泗橫流的臉上猝不及防地扭曲了起來。
周圍人差點以為他要就地變成喪屍。
那人吸溜著差點被酸出來的口水,最後一點崩潰的心情也被驅散,他哆嗦著道:“——這明明是酸糖!”
010:?
外麵的樹根似乎聽見了巨大的動靜,也在門板上“砰!”地撞出一聲。
那人抖了一下,立刻控製了音量,隻是臉上的表情還是痛苦著扭曲著。
010:“甜的。”
那人捂住腮幫,露出了相當痛苦的神情:“酸糖!!”
010:。
他被他的語氣震得往後仰了仰頭,還是小聲抗議:“甜的!”
周圍幾人麵麵相覷,居然一時間不知道這糖到底什麼味道。
有這件事打岔,屋內的氛圍好歹鬆快了些,郜飛塵看了看外麵仍舊不見減少的樹根數量,歎了口氣:“想點法子吧。”
周圍的人一下子都愁眉苦臉起來。
010看著隻剩半指長的拉住,有點茫然地看看他們。
他說:“拿著蠟燭出去,樹根就不會攻擊?”
郜飛塵搖搖頭:“火不夠大,要盯著樹根防守,要是被圍攻也用。”
所以他隻能救下被從他門口拖拽過的人。
010沉默了一下,忽然指了指床。
郜飛塵看了一眼,開口道:“你想睡可以睡一會兒,不過等會我們會燒被子,能撐多久撐多久。”
沒有了蔣從雲,郜飛塵似乎很努力地在蛻變成一個可以撐起隊伍的人。
010說:“不是。”
他“噔噔噔”走過去,把郜飛塵鋪得好好的被子和床單一掀,露出下麵被擋住的床身。
他慢吞吞地看了眼眼睛紅紅的眾人,小聲地說:“這個,好像是木頭的?”
屋內的家具不多,基地建立時大多都是從彆的村鎮運來已經無主的器物
。
郜飛塵的房裡隻有鐵桌子和凳子,垂下來的床單把床身遮擋得老老實實,眾人一時間居然都沒有發現。
大喜大悲之間,剛剛把上麵那酸粉含化的人“嗷”了一聲,一時間又哭了。
而且郜飛塵和蔣從雲住在一起,房間的床也比其他單人間大了不少。
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一時間鬆懈下來,郜飛塵剛剛強撐的淡定也裝不下去了,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木床是榫卯結構,眾人合力輕鬆地大卸八塊,然後拿了一塊手腕細的擋板湊在蠟燭細小的火光上。
此時蠟燭隻剩下半個指節大小,眾人顧不得太多,轉身把門口和窗戶擺放的許多蠟燭都湊在了一起,才形成豆大的燭火。
門外的樹根很快察覺威脅消失,無數細小的樹根湊過來試圖擠開窗縫,甚至砰砰砰砸著門板和玻璃。
屋內分了一人去按住門,一人去按住窗戶,剩下的人屏住呼吸,看著三股合成的火焰終於一點點將木頭熏紅、吞沒。
等火焰燃起來,眾人才發現他們已憋氣癟得胸痛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