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李元璥正躺在龍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時候,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回到了天雲山的玉露池。
池子裡薄霧朦朧,半遮半掩之間,有一個貌若天仙的美人正在水中沐浴。
她赤身背對,精美的輪廓好似白玉雕琢而成,一頭青絲如瀑,掛在白皙的背脊上,纖纖玉指捧著水,仔細清洗著細嫩的頸子,一舉一動,猶如出水芙蓉一般絕美脫俗。
李元璥好似神魂顛倒,一步一步邁入水中,穿破迷霧,走到美人背後。
他一把將她從背後抱著,在她耳邊喘著粗氣。
美人緩緩轉過身來,那一張臉落入視線,卻讓李元璥大驚失色,異常恐慌的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李元璥扭頭轉身想跑,卻被女子追上來,一把撲到了地上。
她柔媚說道:“陛下不是很愛臣妾麼,為何要害怕?”
李元璥搖頭晃腦,想將她推出去,可是女子卻像是藤蔓一般,死死纏著他不肯放開。
他掙紮抵抗,卻被女子騎在身下,一麵攻占著他,一麵放肆大笑,那笑容猙獰,那笑聲狂妄,聲聲入耳,隻叫人毛骨悚然。
最後李元璥好不容易猛然驚醒,已經是浸出一身冷汗。
他呼吸凝重急促,想起來方才做的噩夢,還心有餘悸。
自從他知道徐太後是仙女之後,便時常做這種噩夢,夢見在玉露池邊,他被那個女人給強占了,回想起來還羞辱至極,不堪回首。
他正想著的時候,本來口渴了,想喚宮人給他送水過來。
可寢殿之內卻已經空蕩蕩的一片,宮人早已不見蹤跡,隻有徐太後,帶著人,緩緩朝著床邊走了過來。
李元璥頓覺大驚,還以為在夢裡,下意識的想往後退,可是強勢太重,身上疼痛,動彈不得,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徐太後靠近。
李元璥呼吸急促,質問道:“你來作甚!”
徐太後緩步走到李元璥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溫和,聲音輕柔道:“隻是聽聞你傷得重,過來看看你。”
李元璥想起來剛才的夢,就氣得麵紅耳赤,揮了一把袖子,“滾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徐太後卻沒有走,反而緩緩坐在了床邊。
她凝視著他麵無血色的麵龐,看著這張跟先皇生得有些像的俊臉,心下還苦笑了一聲,道:“你就這麼不待見我,都不願意看我一眼麼?當初分明是你求我將你的仙女送進宮來的,我答應你了,為何現在你又如此厭棄我?”
李元璥當時若是知道仙女是徐太後,怎可能提出那等要求?
徐太後的指尖撫過李元璥的臉,可剛剛碰到,就被李元璥一把甩了出去。
看著李元璥這般不待見她,徐太後冷笑,呐呐道:“放心,過了今日,陛下就再也不用看見我了,我此番就是想來送陛下上路的。”
李元璥看著徐太後那帶著殺意的眼眸,心下一沉,“你莫非還想弑君!”
徐太後不緊不慢道:“我可不敢,是陛下自己身受重傷,不治身亡。”
李元璥質問,“朕留你一命,你還想殺朕?”
徐太後唇角勾出苦笑,“原本,你若是待我好,或許我還舍不得殺你的……”
其實,她還稍微有些懷念當初做瑤妃那幾個月,李元璥對她的寵愛,讓她早就死寂的心,好像一汪春水起了一絲漣漪。
可是那漣漪太過微小,她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體會,就已經悄然破碎,消失不見,隻剩下心裡的一條裂痕。
李元璥突然嗤笑出聲,直勾勾看著這女人眼底的冰涼無情,便知道,她恐怕真的是要趁著他重傷殺了他,做出重傷不治的假象,然後扶持那個孽種登基。
是他一時心軟,竟然天真的以為她真的是為情所困,由此留下她一條性命,還留下了她生的那個孽種。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誰狠不下心,誰也輸了。
他沒想到,最後沒死在徐孟州手裡,竟然到頭來會死在這個女人手裡。
徐太後道:“陛下就安心去吧,我會大義滅親,殺了徐孟州那逆賊,替陛下報仇雪恨。”
說著,徐太後便起身要走,準備將李元璥留給手下的人,悄無聲息的處死,到時候便可以說他重傷而亡,名正言順。
可徐太後背過身,剛走出兩步,卻聽聞背後,李元璥低啞的聲音傳來,“朕臨死之前,還想知道一件事。”
徐太後頓住腳步,背身回答,“說吧。”
“你告訴朕,麟兒真是朕的孩子麼?”
空蕩蕩的寢殿內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半晌後,才聽女子聲音縹緲回答,“是……他跟阿珩長得多像……”
李元璥突然放聲大笑,一直笑得他傷口抽痛,連連咳嗽,都咳出了血。
徐太後還有些奇怪,緩緩轉過身去,疑惑的看著李元璥,問,“你笑什麼?”
李元璥卻隻是昂首大笑,笑聲在空曠寢殿內回蕩,聲聲刺耳,讓人聽了頭皮發麻。
徐太後覺得李元璥在嘲笑她,氣得兩步跑回去,一把擰著李元璥的衣襟,質問,“你笑什麼!說!”
李元璥笑得滿嘴都是鮮血,肌膚慘白得發青,眼中滿布血絲,笑聲許久才停了下來。
他一把勾過徐太後的脖子,用儘最後一絲的力氣,將她一把拉進的懷裡,貼在她耳邊,質問,“朕殺了你一個兒子,如今又還你一個兒子,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哈哈哈……哈哈哈……”
他還在癲狂大笑,可是他說的話,卻讓徐太後渾身一震,仿佛晴天霹靂,從頭到腳都僵直得呆滯。
她臉上花容失色,死死揪著李元璥的衣領,瞪大眼看著他,“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他殺了她一個兒子。
莫非,他指的是八皇子李元珩?
徐太後整個人都懵了,她的兒子,阿珩,當年是被李元璥殺的?
徐太後眼眶都紅了,眼淚都溢了出來,胸口劇烈起伏,難以接受,“是你,是你殺了阿珩?是你……”
李元璥麵目可怖的看著她,“他若不死,怎麼輪得到朕坐上皇位?朕就殺了他,做成被亂軍誤傷的假象……
“你做夢也沒想到吧?哈哈哈……”
徐太後一時受了刺激,難以接受,李元璥殺了她兒子,她竟然還一直被蒙在鼓裡,扶持這個殺子仇人做了這麼多年皇帝,而且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氣得徐太後喉中一哽,吐出一口鮮血來,臉色愈發慘白至極,目光空洞無物。
李元璥還在猖狂大笑,“朕就算是死了,你也彆想好過!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殺了你生出來的孽種,還是扶持朕的血脈,再坐上這個皇位,哈哈哈……”
聽見李元璥的一聲聲嘲笑,徐太後已經徹底失控了。
她一頭撲上去,拿過李元璥身邊繡著金龍紋路的枕頭,便捂住了李元璥的口鼻,眥目瞪著他,失控抓狂的咆哮,“我要親手殺了你!殺了你!去死吧!”
李元璥身受重傷,正是虛弱無力的時候,費儘最後一絲力氣掙紮,卻也抵不過女人仇恨的怒火,將二人重重燃燒成了灰燼。
李元璥一開始還手腳亂蹬,用手掐著徐太後的手,想要反抗,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都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直到最後,一點一點咽了氣,一雙慘白的手無力的垂下,徹底斷了氣,沒了反應。
怒火中燒的徐太後,也不知道捂了李元璥多久,直到早就已經死了。
她才膝蓋一軟,跌坐在了地上,仰頭大聲哭嚎咆哮。
那淒慘的哭聲在大殿裡久久回蕩,整個皇宮大內都為之撼動。
一聲驚雷,嘩啦啦暴雨傾瀉而下,陰沉沉的天色下,顯得無法死氣沉沉。
永延帝重傷不治駕崩,傳位一歲大的小太子,登基稱帝,年號永元,徐瓊華冊封為太皇太後,徐玉珠冊封為太後。
由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執掌朝綱,傅兆熙冊封為首輔,輔佐幼帝。
於此同時,徐孟州已經占領西京,在衛王的建議和諸多將領的擁護下自封為魏王,集結所有兵力,準備攻打鎬京。
大周朝廷也召集所有援軍,做好準備,與徐孟州最後一戰,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