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貴將在鏡片後淡灰色的眸子, 仿佛雨中朦朧的煙色, 比佐佐木琲世的瞳孔顏色要淡一些, 兩個明明不太像的人卻有著許多共同之處。
“……早點休息吧。”
他像是自動省略了剛才的話, 說出道彆語。
在佐佐木琲世的眸光黯淡下來之前, 有馬貴將抬起手, 因常年握住武器而有著薄繭的手掌以微暖的熱度,最終放在了青年不算厚實的肩膀上。
這一刹那, 有什麼東西敲在了心頭。
“有馬先生!”
佐佐木琲世重獲希望地睜大眼睛。
“先變強吧。”有馬貴將所給於的溫情稀薄無比,卻比任何人都多一分, “想要活下去什麼的,可不是一個弱者有資格說出口的話, 琲世。”
“我會變強的!”
“嗯,我等你能夠打敗我的那一天。”
“是……”
佐佐木琲世蔫了。
有馬貴將掙脫了對方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走向下樓的方向。
“就此告彆了。”
琲世。
這麼天真下去, 你真的可以達到他的要求嗎?
把金木研培養成佐佐木琲世, 又不希望金木研再出來鬨事的有馬貴將,第一次正視了琲世之於他的重要性。
他不是不能把琲世培養成殺戮兵器, 但是那樣——能成為王嗎?
亦或者——
他希望琲世的肩頭承擔這樣的責任嗎?
耳聽哀鳴。
手持利器。
右眼為人, 左眼為喰, 行跡匆匆猶如黑暗中彷徨的幽靈。獨眼的王,終其一生夾在黑與白之間, 坐在所有期盼的人的屍骨托起的王座上。
一直坐到……結局到來之日。
纏繞在有馬貴將心頭的所思所想, 注定了除了黑龍神外無人可知。
黑龍神看著他的離去,目光起伏不定。
自己的一生, 因為有馬貴將而改變,他的那位老師踏入黃泉,無牽無掛,唯獨留下他一個人看著世間人類與喰種的種種矛盾,活到了現在。
半晌。
活了一百多年,繼承獨眼之王冠冕的黑龍神想到雙手沾染過的血腥,心底泛起漣漪。為了喰種,他殺過人類,為了人類,他殺過喰種,隻有這樣他才可以維係兩個身份,端起神靈才有資格決定誰去誰留的天平。
做到這一步,他已經完全脫離了想要成為普通人的願望。
黑龍神低語。
【你已經孤高了一次。】
【這一次,是你欠我的,你休想一走了之。】
這麼一想,黑龍神心平氣和了,甚至能夠愉快地看著琲世回去刷碗洗筷。
太過溫柔的人難以承受殘酷的現實。
那麼——
就讓一個比任何人都殘酷的人,反過來幫他保護住琲世吧。
這一天。
CCG員工宿舍的對麵,一個臉色激動的男人坐在輪椅上疾速衝過馬路,雙手施加的速度,快到可以讓輪椅的輪胎上飆起漫天灰塵。在後麵,跟隨而來的葉閃過險些撞上的汽車,驚慌失措地追趕過去喊道:“習大人,您慢一點啊!”
撲通一聲,輪椅被不平整的路麵絆倒!
男人跌出輪椅。
在外麵從來都注重儀表的月山習,呈大字形撲街,手腳顫了顫。
葉嚇得一個激靈,顧不上鼻梁滑落的墨鏡,跑過去扶起了這個人。不僅如此,她單膝跪下,在人行道上就直接為他擦拭西裝上的灰塵,不願看他狼狽不堪。
月山習的身體依舊不堪重負,氣喘籲籲,但是他已經注意不到葉的怨念,滿心滿眼都是父親今天早上對他說的話——
“習君,金木君活著。”
那個被他視作珍饈,從脆弱的少年蛻變成獨眼蜈蚣的人還活著!
金木研活著!
Oh!!!
這是他新年最大的驚喜!沒有之一!
不僅如此,月山習還從掘千繪那裡得到了佐佐木琲世的身份信息,那張人物身份登記上的照片,就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金木研!
“金木……君……我來了……呼……”
拋開葉的攙扶,月山習佝僂著的背部努力挺直,往佐佐木琲世的住所出發。
幾米後,葉咬了咬唇,對金木研的恨意加重。
又是這個人!
讓習大人變成這樣,又讓習大人從家裡跑出去,如此焦急地去找對方!
為什麼習大人就不能忘了金木研呢!
礙於家主的命令,葉隻能滿肚子氣地再次追上去,幫習大人安全見到金木研。他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CCG搜查官的員工宿舍,危險係數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