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以他的粗魯莽撞不可能是我所提的三位名將中的任何一位,最多也就是個朱襲知根知底的心腹親信,因此故意出言羞辱他。
豈料他渾然不覺,隻是微露羞慚之色,倒是朱襲有所覺察,橫我一眼,神色微凜。
朱襲案左之人開口道:“博望元年,奢帝巡幸崖川道,駐蹕於岐州太守府,幸太守夫人而有孕。太守夫人次年生女名疏離,便是如今林盟主的五妹。”
我微微一笑道:“先生可是做過奢帝的起居郎?連如此皇家秘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案左之人麵無慍色,道:“在下譚郊,不曾做過起居郎,隻當過幾年私塾先生。”
朱襲微有不悅道:“三郎何必語帶調侃,須知三郎有三郎的爪牙耳目,朱某自然也有朱某的爪牙耳目。”
譚郊往下接道:“奢帝極愛此女,竟繞開有司,私下冊封此女為公主。景觀四年,皇太子蕭芒死於叛亂。景聖四年,霍威大敗奢帝,奢帝溺水而死,天下陷入戰亂。其後蕭疏離知曉自已身世,決意複國,她因蕭芒之死不敢持有金弦弓,卻又不能讓金弦弓落入他人之手,於是便找到林盟主當了個傀儡,來替她持有金弦弓,隻待複國之後,再卸磨殺驢。”
我道:“譚先生想必不知,此刻金弦弓正在我五妹手上,她不但身背此弓,且用此弓射/殺了郭隨大將方遠華。”
譚郊與朱襲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默然。
少頃,朱襲道:“三郎不信此事,我倒有一個驗證之法。”
我心念一轉,已知他定是要蕭疏離拿金弦弓來與我交換。蕭疏離若果真是奢帝私生女,意圖以金弦弓複國,則萬萬不會讓金弦弓落入他人之手。
果然朱襲道:“這法子倒也容易得很,隻需我派人去南劍之盟,以你的性命交換金弦弓,便足可看出蕭疏離是真心助你還是要自己複國。”
我爽快答應道:“好。我願親筆寫信,朱公派人去送便是。”
正在此時,一名兵士進門通報道:“南劍之盟元帥淩佑虛遣使求見。”
我心中不禁暗暗一喜,料想亞父正是遣使前來相商以金弦弓換回我一事。果見朱襲等人的臉色都是稍稍一變。朱襲定神向我道:“三郎稍候,我去會會貴使便來。”
不到半個時辰,朱襲回轉,神色間略有驚詫不解,卻仍是鎮定向我道:“貴盟淩元帥願以金弦弓換回三郎。”
我微微一笑道:“想必是天下尚未統一,我這個傀儡還大有用處,奢帝的私生公主還未到殺我之時,隻能先將金弦弓割愛給朱公了。”
朱襲恢複平靜神色道:“淩元帥對三郎真是一片忠誠,看來三郎的亞父沒有白拜。”
我登時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蕭疏離目前尚未掌控南劍之盟,因此還是淩佑虛說了算。
他卻不知,我與蕭疏離、言眺兄妹三人當日幾乎在澤蘭城一起餓死。若果真如他所說,蕭疏離不過拿我當個傀儡,則以她的輕功,她當時大可拋下我和言眺,背著金弦弓獨自逃出城去,即便暫時不能掌控南劍之盟,至少也不必在澤蘭城送死。
唯有果真視我為親人,才能在蝕骨挫魂的饑餓中陪我一起等死。
這些卻也不必告訴朱襲,否則他又豈會放我回去?
唯有朱襲自以為離間之計奏效,我回山之後會逐漸將四弟五妹都殺了,他才會放我。
我故作沉吟,一時未答。
朱襲道:“我已答應貴使,金弦弓送到之時便是我放還三郎之時。”
來送金弦弓的卻不是阿鸚,而是韓豐。他一眼瞧見我,麵露喜悅之色,我向他略點一點頭,示意我一切安好。
朱襲接過金弦弓,目中也不禁放光,反複打量,歎道:“好一把天外之弓。隻不知接下來又會要誰的命?”
他又向韓豐道:“我聽聞金弦弓一直由金弦弓仆背負,節下似乎不是金弦弓仆?”
韓豐道:“金弦弓仆已在澤蘭之戰中失散,至今不知下落。因此金弦弓由在下送來。”
我心頭一沉,此時距阿鸚出澤蘭城報訊已近兩月,我走後想必亞父與張遠已重整大軍,駐紮在當地。他若至今未回,看來已是凶多吉少。
韓豐又道:“明公既已拿到金弦弓,還請遵守諾言,放還我家主公。”
朱襲道:“不急,你家主公來時被點十處要穴,我先派人替他解穴。”雙手一拍,屏風後轉出一個綠衣老者,滿麵虯髯,眼神中略帶戾氣,正是朱襲帳下高手之一。
他向朱襲點一點頭,便走到我身後,身形一轉,運指如風,已替我解去了九處大穴,卻單單留下我背上的神堂穴未解,他向著朱襲一禮,複又回到屏風之後。
朱襲神色不變,隻向我微微一笑。一時之間,我也不能確信,這是朱襲授意為之還是這綠衣老者自作主張。如此情形之下,我也不便開口說我還有一處大穴未解。
這實與穴道一個未解無異,我仍是不能動手,但趕路回營總是無礙,且隻要過得四個時辰,我就可以聚起內力,自行衝開穴道。我便向朱襲扠手告彆道:“多謝朱公,林睿意就此彆過。”
朱襲點頭道:“三郎走好,我不送了。”向著一旁一名白麵將領道:“幸淵,你替我送客出城。”
那白麵將領領命,向我道:“林盟主請隨我來。”
我遠遠跟在其後,一下台階,便向韓豐低聲道:“快走!我背上仍有大穴未解,須提防朱襲派人殺我。”韓豐一驚,道:“可否讓小人為主公解穴?”我搖頭道:“這是重手法點的穴,你內力不夠,解不了。”
韓豐急忙招呼隨從上馬。我轉目看時,來的都是我親衛隊中人,一共十二名。
又問韓豐道:“為何郭靈不來?”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