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師父看了看我,取出一條絲帕遞給我,歎氣道:“真心假意你都分不清麼偏要鬨到這一步。”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與血水,厚著臉皮道:“徒兒這些天還要偏勞師父留下照顧五妹,畢竟我是個男子…..”

師父不待我說完便道:“好,我待她醒來再走。”又皺眉道:“哪家女子若是喜歡上了你,當真是三生不幸。”

我等群玉換好藥才轉入屏風後去看疏離,她昏迷未醒。我以手探額,仍覺發燙。伯父雖已用了藥,看來沒有三四天的光景好不了。伯父與師父說的一樣,他們人事已儘,她能不能活命隻憑造化,但願她能闖過這一關。

我在榻邊坐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疏離,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我隻盼你能活下來。你若能活,我一切都不在乎。*

疏離一動不動,臉色因發燒而通紅,也不知能否聽見我說話,伯父說她血行已慢慢恢複,群玉業說她傷口已漸漸愈合,如今唯一難辦的便是退熱。

我雖已派出多路人馬,從各處采買來冰塊,放置在床榻四周,又令群玉以冰水多擦拭她身子,卻似乎仍是收效甚微。

我雙手握著她的手,一直不願放下,心裡不知不覺回想從最初相識到今日的種種情景。

她為我甘願去羅靈通處當人質為我甘願身先士卒殺敵,在澤蘭城裡幾乎陪我餓死….我到底是如何會相信她接近我原是陰謀隻為要奪我的江山的

歉疚如同一朵層層迸開的花,瞬間撐滿我整顆心,我心思沉重,一心隻想著她能活過來,絲毫沒有想過她一旦活過來我該如何待她。

深夜出北庭時,我見甘允跪在路邊,見到我便伏拜於地道:“主公為何不殺了蕭娘子”

我道:“她與言眺無關,殺我妹妹的是言眺一人。”甘允道:“她是前朝公主否”

我已不記得何時與他說過此事,隻疲憊道:“她確實是前朝照臨公主,隻是她自己也不知此事,她從未瞞騙過我。”

甘允昂起頭,高聲道:“她既確是前朝公主,如此處心積慮地混到主公身邊,又豈會不懷著伺機暗害主公重建前朝之心主公豈可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了言眺和她的奸計”

我搖頭道:“她已對我剖心明誌,若不是我手腳快,她幾乎已將自己的心剜了出來.……...”

甘允打斷我,痛心疾首道:“主公已然中過如此多的詭計,怎地還是不知反省,又要輕易上當區區的苦肉之計便想賺得主公儘棄前嫌重新信任有加,可見她遠比言眺更為狡詐陰險!主公今日不聽我良言相勸,日後必定會死於她手!”

我已無法向他解釋,隻有親眼看到她對自己刺下的那一劍的速度與力度,才能明白她當時心裡的剛烈,手下的決絕。我也不可能拉著甘允去疏離床頭給他看這一劍所造成的傷口絕非“區區的苦肉之計”。

甘允直起身來,拔去發簪,卸下進賢冠,語氣轉為平靜,道:“主公既然聽不進某良言相勸,某已無法再為主公效力,這便請去,請主公準許。”

我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堅定,知他去意已決,何況心中也不想挽留,溫言道:“好,甘先生既然一心求去,我便不再挽留。這些年你為我殫精竭慮地謀劃,又幾乎為我餓死在澤蘭城,我十分感激,自是會永遠銘記五內。

甘先生要多少財物都使得,請自去黃指揮使處領取。此後甘先生想投哪裡都使得,隻除了朱襲處。”

甘允向我叩首道彆道:“某理會得。林盟主請多珍重。”

入寢之前我又去看疏離,她仍未退熱,猶在昏迷之中。我從四周盆裡取了一小塊冰,輕輕在她額頭臉頰擦拭,也不知她能否聽見,將甘允求去之事說了,說完隻覺渾身輕鬆自在,忽地想到:

“甘允口口聲聲說疏離與言眺要謀奪我的天下,我其實早已無意於天下,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便把金弦弓給了五妹,我好從此逍遙自在”

我低聲道:“五妹,隻要你醒來,我即刻把金弦弓給你,即刻把南劍之盟交到你手上。這些我其實原本便不想要,隻要

你活著,我情願把一切給你……..”

話未說完,一陣劇痛忽然同時在我全身發作,便如渾身的骨頭在同一刻被碾碎一般,我不禁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我隻覺得有無數把鐵錘正在我身上不停捶打,又有無數鋼針密密麻麻刺入我全身,疼得我不住在地上翻滾,隻覺得自己頃刻便要碎成童粉。

偏偏仍未化為齏粉,仍覺疼痛與酸刺深入心肺骨髓,恨不能立時死去卻無論如何不能死去,漸漸連號哭之聲也發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疼痛酸刺才慢慢消退,我筋疲力儘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已被汗水浸透,有十幾雙的手正按在我身上,將我牢牢按在地上。伯父的聲音響起道:“可算是好了。”

眾人將我扶到椅中坐下,我慢慢環顧,見黃鳶吳悝王祁等都圍在我身邊,擔憂地看著我。

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道:“天怒地怨兩界針…..”竟是疏離的聲音。

我轉頭看時,隻見她雙手將自己撐起,坐在榻邊,臉上不再是潮紅一片,而是慘白。我的心慢慢下沉,見到她醒來的喜悅已被明知自己將死的無望心情代替。

兩個月過去,這針卻不曾再發作,伯父寬慰我說,想必毒性甚小,發作一次後已然耗儘。他反複替我把脈,又令我割血查驗,始終驗不出是何毒物。

我卻固知,毒仍在我體內。言眺又豈會如此輕易地放過我,她當日滾落懸崖之前,借口還我麵具,暗中已將毒/針刺入我右手指,其後伯父數次替我把脈都未察覺有異,可見這毒隱秘又複雜,並不是輕易可以查知的。

我已是等死之人,一切都再無意義。骨頭在同一刻被碾碎一般,我不禁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我隻覺得有無數把鐵錘正在我身上不停捶打,又有無數鋼針密密麻麻刺入我全身,疼得我不住在地上翻滾,隻覺得自己頃刻便要碎成董粉。

偏偏仍未化為齏粉,仍覺疼痛與酸刺深入心肺骨髓,恨不能立時死去卻無論如何不能死去,漸漸連號哭之聲也發不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疼痛酸刺才慢慢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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